（完）他不在乎网上说他是丑八怪猥琐男，但看见所有人都想让他们分开，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2038年。
全息网游‘江湖遗梦’爆火。
只需要带上头盔状的脑波接入器，就能身临其境体验仙侠世界，这一跨时代的科技，让全国近半数民众都成了它的玩家。
而这样一款游戏，游戏论坛上一直置顶的帖子则是——
#八一八‘江湖’里最不匹配的一对情缘#
其中，以13万投票遥遥领先的一对，是【醉清风和雪落无痕】
其中最高赞的一条评论是：
我愿暴瘦30斤，许愿‘醉清风’这个又老又丑的猥琐男别再糟蹋了我们雪落大美女了。
沈奕安划过帖子，心口微窒。
他就是‘醉清风’。
三年前，他跟‘雪落无痕’因为任务相识，一来二去便成了情缘。
作为全服美女榜第一，‘雪落无痕’的‘夫君’宝座自然有无数人觊觎，但沈奕安会被这么多人讨厌，主要还是因为这款游戏的独特之处。
——人物建模都是用玩家自己的脸生成的。
玩家只能在现实脸的基础上选择美颜‘+100%—-100%’
有拉满100%美颜的，但基本是没有敢往下调-50%的玩家存在。
只因有人试过，拉低美颜后生成的建模简直是个水猴子，出现在游戏中都会被判定‘影响市容’。
帖子还在刷新。
【游戏里最高能美颜100%，‘醉清风’建模都这么丑，真人得是畸形种吧？】
【这种货色也能跟雪落这种大美女绑情缘吗，真是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了。】
面对无边的外貌攻击，沈奕安却从未解释。
只因他有严重的容貌焦虑，不是因为太丑，而是因为太好看了。
从小到大，因为长得太帅，沈奕安遭受的骚扰不计其数，有女人骚扰，也有男人骚扰，甚至险些被拐卖。
后来他长大进入职场，面对的骚扰就更多。
于是沈奕安干脆便辞了工作在家做全职插画师。
而在玩游戏创建角色时，他也是不假思索地将美颜效果拉成了‘-100%’
只是这样一来，角色形象只是清秀的他站在美丽的‘雪落无痕’身边，便成了众矢之的。
沈奕安关掉帖子。
空中忽然浮现出光幕：[您的情缘‘雪落无痕’上线了，快去打个招呼吧~]
沈奕安立即发起组队。
华丽的特效过后，身着金色衣裙的身影缓缓降落，一张脸美得如同神女。
论坛有人还原过，‘雪落无痕’的脸即使是用了美颜上线100%，现实中也是一等一的美女。
也难怪，他们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沈奕安有些失神。
他不在乎网上说他是丑八怪猥琐男，但看见所有人都想让他们分开，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只因相处三年，一起下了无数个副本，沈奕安已经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他整理好情绪：“准备好了吗，我去开新副本。”
“今天不打。”
‘雪落无痕’淡声道，“我还有事，领个东西就下了。”
不等沈奕安说什么，她直接退出了组队。
紧接着，头像那一栏便成了灰色。
沈奕安眼睁睁看着，心底有些失落。
这个副本是限定活动，能得到一套很好看的情缘时装。
马上就是两人情缘三周年，雪落无痕曾答应过他，要帮他集齐所有情缘服装打卡拍照。
看着活动倒计时一小时结束，沈奕安犹豫一瞬，还是进了副本。
血条一次次见底，在耗费了不少丹药后，沈奕安终于一个人斩杀了boss。
[恭喜玩家‘醉清风’通关副本，获得套装‘情定三生’！]
全息游戏会模拟出真实的微弱痛感，沈奕安遍体鳞伤，但看着飘在面前的时装还是满足一笑。
他当即给‘雪落无痕’发消息。
【我拿到时装了，你什么时候上线，我们……】
一句话没打完，游戏论坛突然弹出帖子。
#轰动！退游三年的他回来了！#
沈奕安好奇点进去。
才知道原来是开服第一帅哥，一个叫‘鹤匿山野’的玩家退游三年后又回归了。
无数人在帖子下排队欢迎。
沈奕安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的QQ名也凑巧叫‘鹤匿山野’。
他没多想，刚想退出，却又看见一个热点弹出。
#猥琐男疑似被甩，雪落无痕和第一帅哥鹤匿山野同游情缘岛！#
心一沉，沈奕安点进去，就见一张游戏截图。
‘雪落无痕’和‘鹤匿山野’站在一起，两个ID夺目惹眼。
而他们身上穿着的，正是沈奕安还没送出去的情缘时装。
截图很新，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原来，这就是‘雪落无痕’口中的有事……
沈奕安的心忽地重重一坠。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
当时他和雪落一绑定情缘，便被一堆人攻击长相。
那个#八一八‘江湖’里最不匹配的一对情缘#的帖子就是那时开的。
为了安慰他，‘雪落无痕’一夜之间扫空商店所有情缘时装送给他。
她说：“我不在乎什么美丑，我只知道，你是我选的情缘。以后，所有的情缘时装，我都会给你。”
从此以后，只要游戏出情缘套装，不管是抽奖还是副本，她都会弄到送给他。
可这一次，她却食言了。
看着对话框中还没发出去的话，沈奕安又一个个字删掉。
他点开好友列表，果不其然，刚刚下线的‘雪落无痕’又上号了。
沈奕安再次申请组队，系统消息却提示。
[‘雪落无痕’拒绝了您的组队申请。]
拒绝理由那一栏写着两个字：【有事。】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叫沈奕安心口发闷。
这时，他手机忽然弹出消息。
是他的插画经纪人：【奕安，甲方公司说要商量原画细节，等会要过来开会哦。】
沈奕安下了游戏，带着口罩帽子去了。
甲方公司是如今炽手可热的高科技技术通讯公司‘清风明月’，在去年宣布正式进军游戏界，这次就是邀请沈奕安为主画手给主要NPC画人物立绘。
沈奕安一到会议室，视线就落在主位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眉清目秀，气质出众，如远山芙蓉，眉眼却无比熟悉。
这个女人正是‘清风明月’的执行总裁，也是游戏里的‘雪落无痕——贺清苓。
在第一次双方见面时，沈奕安就知道了贺清苓就是‘雪落无痕’。
因为她根本没调美颜参数，跟游戏里建模般的长相一模一样。
他认出了她，贺清苓却认不住全副武装的沈奕安。
而沈奕安，也不知该如何相认。
等所有人到齐，贺清苓便示意：“可以开始了。”
会议进行得很快，一项项通过后。
项目负责人最后问沈奕安：“沈老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沈奕安下意识回道：“没有。”
还想说什么，贺清苓冷声道：“没问题就散会吧。”
说着起身离开。
看她远去的背影，沈奕安悄声叹了口气。
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打开游戏论坛。
头条帖子又换了。
这一次，是#那些年，他和她的恨海情天！#
沈奕安点进去一看，才发现竟是网友将‘雪落无痕’和‘鹤匿山野’的过往扒了出来。
原来他们在江湖开服曾出双入对，只是三年前‘鹤匿山野’不知为何一夜之间退网消失。
‘雪落无痕’甚至在他消失的那个月，曾悬赏百万游戏币寻找他的踪迹……
帖子下的评论一片惊呼。
【山野是雪落的白月光呢，你们没看她的个性签名一直都是一座山的图案，暗戳戳的表白也太甜了吧。】
沈奕安一愣。
之前，他也问过‘雪落无痕’为什么个性签名是一座山的图标，她只说是随便设的。
原来竟是这样……
评论区里除了磕糖，剩下的全是对沈奕安的冷嘲热讽。
【现在白月光回来了，清风这个丑八怪猥琐男不就该滚ʄɛɨ蛋了吗？】
【我刚刚看了‘山野’，他长得跟明星一样帅，跟雪落站在一起都可以当游戏代言人了好吗？】
【坐等‘雪落无痕’甩了‘醉清风’。】
【楼上加一，让那个猥琐男走开，别辣我眼睛了。】
对这些评论，沈奕安并不放在心上。
早在绑定情缘时，‘雪落无痕’就对他说过：“只要绑定情缘，我就绝不会主动抛下你。”
三年来，无数人想要挖墙脚，‘雪落无痕’说到做到，从没背叛过他。
晚上，沈奕安准点上号，却见帮会所有人都在线。
他这才知道‘雪落无痕’给每个人都发了消息，说有事宣布。
沈奕安走进帮会大厅时，其他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山野现在已经是我心中的男神了！老大真是艳福不浅啊……”
“也不知道老大这次要说什么，该不会是把山野拉进帮会了吧？”
说着，有人突然问沈奕安：“副帮主，你说是不是？”
游戏里沈奕安和‘雪落无痕’几乎形影不离，队友自然以为他知道。
另外，也存了些看戏的心思。
沈奕安抿了抿唇：“不是。”
其实他不知道，但还是下意识希望不是。
可话落的瞬间，帮会大厅的门又被推开。
从门口并肩走来两道身影，竟是‘雪落无痕’和‘鹤匿山野’。
如网友所言，的确男帅女美，好不登对。
两人走到众人面前，‘雪落无痕’环视一圈。
她的目光在沈奕安身上停留一瞬，就淡然宣布。
“从今天开始，‘鹤匿山野’正是加入帮会，接替副帮主的位置。”
此话一出，所有人纷纷看向沈奕安。
无数道目光如烈火烹油。
沈奕安懵了，怔然无比：“那我呢？”
‘雪落无痕’语气淡淡：“你只是奶妈，帮会发展到现在需要更有实力的副帮主。”
她言之凿凿，说出的话却冷漠如冰。
沈奕安攥紧拳，心底却溢出难掩的疼。
他一开始玩这个游戏时，也不是为了成为这个‘副帮主’。
全息游戏的场景做到极致，沈奕安一开始玩，也只是为了看看风景，闲暇之时放松一下。
但因为成为‘雪落无痕’的情缘，也顺理成章成为了副帮主，他强迫自己学习打怪，处理帮务。
为了她，他无数次熬夜刷材料，研究帮会战的打法，拼了命地练习走位和技能。
他拼尽全力，只想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现在，她却不要他了。
沈奕安指尖僵硬地调出面板。
系统弹出提示：[是否主动下任‘副帮主’一职？]
还未来得及点确定，眼前的面板突然变成灰色。
耳边，系统播报响彻整个帮会。
[‘雪落无痕’撤销‘醉清风’副帮主一职。]
[‘雪落无痕’将‘鹤匿山野’设立为帮会副帮主，大家快掌声欢迎吧~]
两个消息同时出现，后者就连播报都带着欢快。
而原本在帮会职位一栏和‘雪落无痕’并列的名字，也变成了‘鹤匿山野’。
而‘醉清风’，也按照战力排序掉到了末尾。
散会后，‘雪落无痕’私聊沈奕安：“到情缘树来。”
情缘树是绑定和解绑情缘的地方，沈奕安心底一顿。
果然，到了后，‘雪落无痕’便直接开口：“把情缘解绑了吧。”
沈奕安的心沉了又沉。
他强撑着开口，徒劳的想要再拖延一下：“情缘任务还有最后一个星期了，你确定要现在解绑吗？”
游戏里有一个成就‘三生三世’。
要求情缘双方连续做三年的情缘任务才能达成。
因为时间太长条件苛刻，开服至今无人达成。
两人在绑定时就开启了这个任务。
时间转瞬即逝，当年看来遥不可及的时间如今只剩一个星期。
可提出任务的人却要放弃了。
‘雪落无痕’淡淡道：“不过是个成就，没了就没了。”
说着就点击了解除绑定。
沈奕安眼前弹出系统提示：[您的情缘‘雪落无痕’向姻缘树祈祷一把‘断缘剪’，申请和您解除情缘，情深缘浅，一拍两散！]
沈奕安心口似被大手攥紧。
他闭上眼，几乎豁出去般道：“雪落，能不能不要解绑？”
“你知道的，我这三年一直喜欢你。”
沈奕安的声音发着抖，如同孤注一掷。
可话落，他得到的却是无边的寂静，静到窒息。
‘雪落无痕’沉默的望着他，绝美的脸上复杂一闪而过。
最终，她语气冷淡道：“我跟你说过，绑情缘是为了方便做任务，至于绑定对象是谁，我不在乎。”
她说着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是‘山野’回来了，我才觉得‘情缘’这个词是有意义的。”
心脏抽痛起来，沈奕安颤声问：“那我呢？”
这三年里，他的陪伴，他的付出，他的感情呢？
他到底……算什么？
‘雪落无痕’只吐出两个字：“抱歉。”
她摊开手，掌心的光团渐渐浮现成一把剪刀。
绑定情缘时绑上的红线，解绑也需要两人亲手剪断。
她甚至还残忍地将剪刀递给沈奕安：“你剪吧。”
沈奕安拿起剪刀，看向‘雪落无痕’的眼睛。
那里面，真的没有半点留念。
沈奕安眼眶一阵酸涩。
半晌，他手上微微用力。
象征两人姻缘的红线一刀两断。
瞬间，全服频道上弹出系统公告。
【全服第一情缘‘醉清风’与‘雪落无痕’解除情缘关系，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姻缘分流散，花开朝落尽，可悲可叹矣！】
‘雪落无痕’随即朝他一点头，瞬间传送离开了。
全服频道上已经炸了锅。
【我靠靠！尊嘟假嘟？一抬头，愿望就实现了？雪落女神终于把那猥琐男甩了？】
【我听说他副帮主的位置也没了，看来离被赶出帮派也不远了哈哈……】
【‘醉清风’本来就是累赘啊，就是个又老又丑又恶心的拖油瓶。】
沈奕安怔怔看着，任由一字一句狠扎在心底，迸射出刺目的血珠。
失魂落魄的准备下线，却突然，另一条系统公告弹出。
[‘雪落无痕’为‘鹤匿山野’点亮火树银花不夜天，请各位侠士抬头共赏这良辰美景！]
随着这条公告来的，是一道道在头顶炸响的烟花。
绚烂的烟花在天上炸开，像是漫天星河的碎落。
渐渐地，碎落的繁星在空中炸开成一句话——
“鹤匿山野，我喜欢你。”
世界频道闪动着实时弹幕。
【我靠，这烟花我没记错的话，一朵就要一万三千一百四，1314，雪落女神也太爱了吧？】
【果然！看一个女人爱不爱，就要看她愿不愿意花心思，清风跟了雪落三年，别说烟花雨表白了，只怕连一朵小火花都没得到吧？】
【开玩笑吧！就清风那张丑脸，我觉得他应该赔雪落点钱，当精神损失费。】
沈奕安愣怔看着，一条条弹幕划过天空，如一道道刀锋划过心口。
可那一朵朵烟花，却比一句句讽刺更痛。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
‘见喜欢的人，要跑着去。’
所以，‘雪落无痕’是真的很喜欢‘鹤匿山野’吧？
不然也不会在和自己解绑的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去找他。
可自己，也真的很喜欢她啊……
明明他才是陪伴她三年的人，难道她就没有半点对他动心吗？
半晌，沈奕安给‘雪落无痕’发消息：
“我们是同城，明天见一面吧，一面就好。”
至少，他想给亲手给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对面过了很久很久，才回了一个‘好’。
第二天，沈奕安早早起床要去赴约。
除了工作，他已经很久没约人出门。
他洗了个澡吹了头，又精心挑选了衣服，甚至穿上了成年时父母送给他的西装。
最后，深吸一口气才出了门。
一路上，几乎每个遇见沈奕安的人瞬间都呆住了。
“我靠，这是明星吗，是在拍综艺吗？怎么没有摄像头……”
“拍张照上网搜搜，这么帅不可能搜不到吧！”
听见周围的议论声，沈奕安低下头，脚步加快。
他知道这些路人没有恶意，但还是不习惯。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沈奕安早早到了。
他给贺清苓发消息：“我已经到了，你快来了吗？”
对面回道：“晚点。”
沈奕安便收了手机，耐心等着。
但不过才半小时，围在他周围的人就越来越多。
被各种或明目张胆或看似不经意的目光包围着，沈奕安只能戴上口罩。
他又问贺清苓：“你大概还有多久到？”
可这一次，对面却不回了。
沈奕安没再催，只默默等着。
但这次，直到天彻底黑了，末班地铁都下班了，贺清苓依旧没来。
沈奕安只好离开，可他没走多远，就发现几个男人一直盯着他。
他心底一沉，却没有慌，而是直接打车去了警局。
警局大厅很热闹，一群穿着特警服的人像是出任务刚回来，正坐在大厅闲聊。
沈奕安一走进去，所有人都愣了，刚刚还闹哄哄的大厅忽然一片寂静。
还是一个女警员支吾着上前：“帅……先生，有什么事吗？”
沈奕安有些紧张的开口：“刚刚有人在跟踪我，我能不能在这里躲一会？”
话落，满屋的人像被按下了开关，一下沸腾起来。
“小帅哥别怕，人在哪呢，我去收拾他们！”
“太晚了，你长这么帅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凭什么你送啊，我开车来了肯定我送啊！”
众人七嘴八舌闹起来，被一道呵斥打断。
“吵什么！”
所有人瞬间止了声。
沈奕安一抬眼，只见一个女人从审讯室踱步出来。
她穿着警服，周身气质冷厉。
但比她身上的气势更有压迫性的，是她美到有些清冷的眉眼。
看到沈奕安的瞬间，她也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看向其中一个警员。
那人立即解释：“报告队长，这个小伙子被尾随了，我正打算送他回去呢。”
女人眼皮抬了抬，似是思考。
不多时，她道：“你留在局里写案子，我去送。”
说着，便直接出了门。
沈奕安见状，忙跟着出去。
女人打开了路边一辆路虎的车门
“地址。”
沈奕安说了后，女人就启动了车。
两人一路无言。
到了后，沈奕安下车道谢，对方却并未离开。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点起一支烟，指尖的星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我看着你上去，不用怕。”
话很短，却莫名让人安心。
沈奕安连忙道了谢，转身上楼。
回到家，沈奕安肩就塌了下去。
他戴上头盔进了游戏，想当面问问贺清苓的失约。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鹤匿山野’正和‘雪落无痕’的双排副本的直播挂在游戏论坛的首页。
心一沉，沈奕安点了进去。
直播的弹幕一片感慨。
【谁懂啊，雪落宁可被怪打也要去接山野放歪的治疗，她真的超爱的好吗？】
【之前都是清风帮雪落挡伤害吧，果然王子跟癞蛤蟆就是有本质区别。】
【别侮辱山野好吗，什么丑货都拿来跟我男神比！】
看着弹幕，‘鹤匿山野’笑着阻止：“大家不要再刷屏了，清风听见你们说他会伤心的。”
说着，他似刚想起来一般对‘雪落无痕’道：“话说回来，清风不是今天想和你面基吗？是不是要赶不及了？”
此话一出，弹幕更加沸腾起来。
【我靠，清风还敢约雪落面基，是想吓死她吗？】
【一想到那个猥琐男被放鸽子，结果雪落在陪山野直播就好笑，真的就纯纯是小丑。】
沈奕安死死盯着屏幕，只听见‘雪落无痕’轻描淡写地开口。
“他不重要。”
四个字轻飘飘落下，很快被游戏的技能音效淹没。
却在沈奕安心中落下重重的回音。
三年的每个相处的画面闪现眼前。
他们也曾一起打过这个副本，那时，‘醉清风’总是挡在‘雪落无痕’前面的；
他们还在端午时同舟游湖，她在情缘大赛上摘下最先盛开的莲花赠予他；
他们也曾一起在游戏的大雪里一起守着岁过除夕……
可不论从前的回忆多美好，都在这句话中，被蒙上灰色的纱。
他的珍视，他的感情……
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沈奕安默默下了游戏，他的唇瓣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另一边。
下了播，贺清苓处理了一会工作。
刚想泡杯咖啡，手机却弹出同城热点。
#全网讨伐，是谁让绝世大帅哥等这么久！#
点进去，是一段偷拍的视频，画面中一个男生站在路口。
他身材挺拔，穿着一件休闲的西装外套，一头利落短发，哪怕只是背影都能看出是一等一的大帅哥。
发帖人愤愤不平：【绝世大帅哥在这等人等了一下午，到底是谁这么不珍惜？】
评论区也跟着附和。
【同城，我也看到了，当时还以为拍什么戏呢，真的是在等人啊？】
【气死我了，放鸽子的人你最好是去拯救世界了，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随着镜头转动，那男生露出一张戴着口罩的侧脸，长睫轻颤，似乎叹了口气。
这一幕仿佛有魔力般牵动着人的神经。
贺清苓手上的咖啡一下摔在桌上，她还来不及收拾，就看见视频里一旁露出的店面。
正是‘醉清风’约她见面的咖啡店。
心重重一坠，贺清苓点开微信，就看见‘醉清风’给她发的消息。
是今天中午的，他问自己还有多久到。
她看见了，却没回。
贺清苓立即给对方发去消息：“在吗？”
没回，贺清苓打去电话。
看见来电显示一栏‘贺清苓’三个字，沈奕安愣怔一瞬。
犹豫着，沈奕安还是接起：“有什么事吗？”
听见他有些沙哑的声音，贺清苓顿了顿，旁敲侧击地开口：“你今天等了我多久？”
沈奕安没说话。
‘从中午等到晚上。’
这样毫无尊严的话，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半晌，为了那点岌岌可危可笑的自尊，沈奕安撒了谎。
“没多久。”
看见回话，贺清苓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看来网上的人不是他……
贺清苓轻咳一声：“虽然不是副帮主，但你还是帮派的一员，记得做任务。”
说着便挂了电话。
刺耳的‘嘟嘟’声在夜空中回荡，沈奕安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心口难以控制的一酸。
戴上头盔上号，沈奕安却没去做帮派任务，而是进入了帮派商城。
他看着高达一万四千多的帮派积分叹了口气。
这都是他这些年为了帮派劳心劳力的成果，却一直都舍不得用，想攒到一万五给‘雪落无痕’换战士神装。
但现在……沈奕安想了想，点进了材料栏开始兑换材料。
他准备重新做回生活玩家了。
原本进入帮派就是为了‘雪落无痕’，但现在她有了新的副帮主兼情缘。
沈奕安也不想再留下，给自己平白找难堪，这些积分自然要在离开前花光。
等换完材料，沈奕安来到城镇的酒楼准备买点食物。
作为全息网游，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无比真实，甚至能感受食物的味道。
沈奕安刚刚坐下，却听见屏风后传来几个耳熟的声音。
有人嗤嗤笑道：“山野，不愧是你，现在雪落无痕已经对你死心塌地了吧？”
“等你跟她在一起，就是第一帮帮主的夫君了。”
‘鹤匿山野’则轻笑一声：“我才不会跟她在一起呢，你没听过放风筝定律吗，就是要忽远忽近，对方才会欲罢不能。”
“要是在一起了，我怎么让她为我花钱呢？”
沈奕安整个人被聊天内容震在原地，面前的屏风却哗啦一声直接被推开。
回过神来，就见‘鹤匿山野’朝他嘲讽一笑：“清风怎么在这里，碰上了就一起坐嘛。”
沈奕安不敢置信：“雪落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样？”
‘鹤匿山野’没回答，他的亲友却直接骂起来：“清风你要不要脸，还好意思偷听我们说话，我警告你，要是敢说出去……”
他威胁的话还没说完，‘鹤匿山野’已经看着沈奕安普通的脸不屑地笑起来。
“就算听到了又怎么样，他就算告诉雪落，难道雪落还会相信他吗？”
瞬间，周围响起一片笑声。
沈奕安紧了紧拳，转身离开。
就算雪落不喜欢他，他也不愿意看着她的真心被白白错付。
他给‘雪落无痕’发消息要见面。
那边却让他回帮派再说。
沈奕安一路赶到帮派，却见所有人都聚在一起。
他刚走进门派大厅，就见所有人神色不善地看着他，‘雪落无痕’脸色更是黑得能滴出墨来。
有人阴阳怪气地冷哼：“哟，偷走圣杯的叛徒还回来做什么？”
“跟他说有什么用，那可是大家辛辛苦苦蝉联帮派第一才拿下的圣杯，这个猥琐男肯定是被帮主甩了心理不平衡才出此下策，真是又坏又蠢！”
一句句讽刺和恶意砸向沈奕安。
沈奕安愣了，完全不明所以。
下一秒，就听‘鹤匿山野’冷声道。
“来的正好，清风，把你偷走的圣杯还回来，不然别怪大家让你在帮派里待不下去。”
沈奕安骤然明白过来。
‘鹤匿山野’这是恶人先告状了。
他连忙解释：“不是我，我没有拿走圣杯……”
‘鹤匿山野’却立即打断他：“我的朋友说看见你抱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偷摸离开。”
他说着，语气诚恳：“清风，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不能因为我迁怒整个帮派啊。”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顿时炸了。
“清风，你不就是看不惯山野人帅心善被我们捧着吗？”
“我说，猥琐男！赶紧把圣杯还回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念旧情，对你动手了哈！”
沈奕安怔怔听着这些冷言冷语。
只觉心口一阵悲凉。
整整三年，沈奕安为了这个帮派劳心劳力，这里面甚至还有不少人是他从新手一点点带起来的。
可现在，却无人相信他。
沈奕安转头，看着‘雪落无痕’。
“那你呢？你也不信我吗？”
‘雪落无痕’没说话，只冷冷看着他，眼底仿若凝着冰棱。
沈奕安被这凉薄的温度刺得再说不出一句话。
半响，他转头看着‘鹤匿山野’，心灰意冷道：“那你想怎么样？”
‘鹤匿山野’轻ʄɛɨ轻一笑：“你说不是你，那我也不能冤枉你。”
“你当着大家的面，把背包给我们打开看看，也好还你清白。”
沈奕安知道，他只是为了羞辱自己。
没有人会把自己的背包公之于众，这和现实里被人当众要求检查背包没什么区别。
而‘鹤匿山野’，就是想这样逼走沈奕安。
只是他没想到，沈奕安早就决定离开了。
不想在临走前还背上这样的臭名声，沈奕安紧了紧拳，还是将背包打开。
巨大透光的面板展现在众人眼前。
一页又一页。
根本就没有圣杯。
除了日常的物资材料外，只有一对闪闪发光的天级装备。
是一对名叫“凤求凰”情缘玉佩。
所有人在看到玉佩时都发出了惊呼，这可是全服都不超过十件的首饰类天级装备。
沈奕安见此，看着‘雪落无痕’自嘲一笑：“这本来是我想作为三周年纪念，想送给你的。”
但是她如今也不需要了。
‘雪落无痕’没说话，看着他的眼底却浮现一抹复杂。
沈奕安面色平静地关闭背包，转头，看着众人。
“现在你们看过了，我的嫌疑能打消了？”
没有人回答。
沈奕安也不在意，自顾自收拾好东西，点开面板。
选择了：退出帮派！
系统提示音响起：[侠士‘醉清风’，真的要退出帮派‘重华’，自此相忘于江湖吗？]
沈奕安毫不犹豫点了[确定]。
下一刻，系统发出全服公告：【辅助榜第一奶妈‘醉清风’退出帮派‘重华’，帮派排名下降两位，希望各位游侠努力变强，维护帮派荣耀！】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这样。
立即有人不满开口：“不就是一点小误会，至于退吗，真是人丑心眼也小！”
沈奕安顿了顿，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轻轻一笑。
旋即走出帮派大门。
这个他花了无数心血的地方，他再也不会回来。
离开帮会后，沈奕安选择了下线。
他摘掉头盔，眼前又变成了他的卧室。
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梦，可按上心口，还有隐隐猝痛，被带回了现实中。
不再去想游戏中的一地鸡毛，沈奕安拿过画板，开始完善稿件。
许久，稿件终于完成，沈奕安想给贺清苓发过去，却不小心点进对方的朋友圈。
第一条，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发了一张和男生的合照。
【山野，走到你身边，我用了六年。你喜欢玩游戏，我也为你量身打造。】
沈奕安看了很久很久。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正在设计角色形象的游戏，是贺清苓为了‘鹤匿山野’做的。
作为有名的插画师，沈奕安的约稿价位远不止这么点，只是因为对面是贺清苓，他才‘自降身价’的接下这个有些棘手的工作。
可现在，好像自己所做的那些努力，都没意义了。
良久，沈奕安点进和贺清苓对话框，指尖僵硬地输入。
【贺总，不好意思，因为个人原因，我不能继续做这个项目，我会按合约支付违约金。】
发过去后，那边很快连续发来好几条消息。
沈奕安一条都没看。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发现赔完钱后，实在少得可怜，心里不免着急。
想着要去接点新单，最近要少上游戏了……
忙忙碌碌，临睡前。
贺清苓却打电话过来。
沉默片刻，沈奕安接起：“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对面顿了顿，温声开口。
“沈老师，我在你家楼下，关于解约的事，我们面谈可以吗？”
沈奕安知道，是自己的经纪人给的地址。
想了想，他还是让贺清苓进了门。
开门的瞬间，沈奕安就感受到一道毫不掩饰的打量。
贺清苓语气带上狐疑：“沈老师在家里也要带口罩吗？”
沈奕安神色如常地解释：“换季过敏。”
他现在只想把事情解决，和她再无半分交集。
沈奕安拿出杯子倒茶，却又听见身后一句：“沈老师也玩这个游戏吗？”
回头，只见贺清苓正看着自己的游戏头盔。
他轻声道：“很久没玩了。”
看着还连接着头盔的充电器，贺清苓眸底暗了暗。
她转身道：“关于解约的事，如果你是对报酬不满意，我可以按市价的10倍给。”
这绝对是很大的让步了。
可沈奕安本就不是为了钱画的画。
他只说：“贺总，你有这个价格，找其他画师是一样的。”
贺清苓不解挑眉：“我不明白，之前一直合作得很好，你为什么非要解约？”
沈奕安心倏地紧了紧。
破罐子破摔般开口：“失恋了，我没有心情，这个解释贺总满意吗？”
话落，满是寂静。
贺清苓怔怔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只口罩盖住了大半张脸，可一双眼深邃如墨，一眼便忘不掉。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几面之缘的画师有些熟悉。
像蒙着一层浓雾，想不起来也看不清。
贺清苓轻咳一声：“我给你三天时间调整，三天后你再告诉我，合作要不要继续。”
大门打开又关上，只剩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终究是人走茶凉。
再登上游戏，沈奕安来到新手区的汴京城。
沈奕安的锻造、炼丹、和钓鱼技能，都升到了满级。
那对名叫“凤求凰”情缘玉佩，就是他亲手打造的。
作为生活玩家的开始，他在生活区摆了个摊子卖一些小装备。
生意还不错，直到一道招摇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是‘鹤匿山野’。
看到他，沈奕安就想起昨天贺清苓发在朋友圈的合照。
昨天没仔细看，今天沈奕安才突然发现，这‘鹤匿山野’的侧脸和现实的自己竟有几分相似。
皱了皱眉，沈奕安淡漠开口：“你还有什么事？”
“把那对天级玉佩卖给我。”
‘鹤匿山野’命令般开口：“反正是情缘道具，你拿着没用，我可以给你这个数。”
说着，他比了个手势，比市场价低了将近一半。
沈奕安连气都不想生，直接道：“不卖。”
他不想再跟这群人有任何交集。
‘鹤匿山野’被一口拒绝，脸色难看起来：“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吧，否则……会后悔的。”
沈奕安却仍不为所动。
他已经不爱‘雪落无痕’，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伤害自己。
可不多时，沈奕安出城采集材料时，就被一群人围住。
领头的战士玩家凶神恶煞：“就是你是吧，长得这么丑就算了，怎么还能这么恶毒？”
“山野男神找你买东西，你收了定金就跑路，这么欺负我男神，问过我吗？”
“大家一起上啊，杀了这个猥琐男给男神出气！”
说完，这群人就将沈奕安团团围住，开启了野外PK。
沈奕安虽然是第一辅助，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最终还是被杀。
重生在复活点，沈奕安才在游戏论坛弄清原由。
原来是‘鹤匿山野’在直播里污蔑自己携款跑路。
视频里，他委屈不已：“我只是想给雪落回个礼，就想买下清风的琉璃玉佩，他答应得好好的，可收了定金却突然反悔，还把我拉黑了……”
他的粉丝瞬间义愤填膺。
【骗这么多钱可以立案了吧？果然相由心生，越丑越恶心！】
【‘醉清风’这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骗钱给你爸妈买棺材吧？】
【有没有人跟我一起组队的，我们去让那个猥琐男长点教训！】
看着一条条辱骂，沈奕安不自觉攥紧手心。
看来，‘鹤匿山野’不是想将他赶出帮派，而是想把他赶出游戏，就连生活玩家都做不成。
沈奕安也在全服频道上喊话澄清。
【我从来没有收过他的定金，如果非要向我泼脏水，就请拿出证据来。】
话一出，引起的却是群嘲。
【笑死我了，你们是相信第一男神会污蔑第一猥琐男，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山野有颜有钱，雪落女神还那么爱他，他至于来污蔑你一个被扫地出门的丧家犬吗？】
【我记得他被赶出帮派是因为偷圣杯吧，早有前科了。】
谣言越传越离谱，甚至演变成他公然行窃。
可从前帮派的成员，他尽心尽力照顾了三年的‘队友’，却没一个站出来发声。
沈奕安孤立无援，不论逃到哪里，都被蜂拥而至的拥护者追杀。
游戏模拟的痛感虽然只有10%，可连续多次的死亡，一般人早受不了了。
但即便这样。
一次次死，一遍遍痛，沈奕安却还是倔强的不肯把东西交出来。
又一次围剿，沈奕安被逼上绝路，却在人群中看见了‘雪落无痕’。
“都别动。”
她冷冷开口，叫停所有人，走到沈奕安面前。
“不准再杀他。”
一句话，带来无尽的安心，好像她还在保护他。
沈奕安僵在原地，哑声开口：“雪落……”
‘雪落无痕’却只是冷眼看着他，眼底尽是冷漠。
“东西拿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沈奕安愣了。
他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人，抖着声音质问：“你也觉得我会做那种事吗？”
整整三年，他们的互动一直都是相互的。
‘雪落无痕’送他道具，沈奕安便回馈时装。
难道在她眼里，自己是会因为一点小钱就言而无信的人吗？
‘雪落无痕’没说话，‘鹤匿山野’却从雪落身后走出。
他轻扯雪落衣袖，俊朗的脸上委屈无比：“雪落，要不还是算了吧，一点钱而已，我不要了。”
他的话，瞬间让‘雪落无痕’眼底那点游移消散，看着沈奕安的眼神变得冰冷刺骨。
“既然你要这样，那我就奉陪到底。”
说着，她调开江湖面板，当场发布通缉令。
【全服通缉，杀‘醉清风’一次带战绩来领赏，五百一个头！】
全服玩家瞬间沸腾起来。
“我靠，一个头五百块，不愧是宠夫狂魔！”
“你们在这抢吧，老子去重生点蹲守了，怪不得猥琐男无敌呢，谁能想到醉清风的命比中级boss还值钱。”
奚落和感叹四起，沈奕安的心却一点点冷下来。
被置顶的悬赏令，一字一句像是刀锋般落在他心里，比之前无数次围剿受伤还要痛上几分。
沈奕安还好端端站着，可心里，却已被千刀万剐。
看着渐渐围上来的人群，沈奕安第一次没有反抗，直接下线了。
回到现实，沈奕安将自己埋进被子。
他一夜未眠。
连续三天，沈奕安没有再上过游戏。
他努力画画，只等和贺清苓解约。
三天后，贺清苓如期打来电话，约沈奕安去一个咖啡馆。
“关于解约的事，我想当面聊聊。”
沈奕安没有拒绝。
带着帽子口罩到了地址，却见贺清苓身边，还跟着另一个男人。
“这是我男朋友肖鸣，也是游戏主播‘鹤匿山野’，沈老师玩游戏应该知道他。”
贺清苓看着肖鸣的眼神无比温柔。
沈奕安淡淡抬眼：“我不太关注游戏主播。”
肖鸣顿时变了脸色，直接冷哼一声：“清苓说过，给你的钱已经够多了，你最好见好就收，把画画完，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已经说过不会再画了。”
沈奕安懒得理他，将一张银行卡推过去，“我咨询了律师，这是我要赔的违约金，密码6个0，先走了。”
他说着起身，却被贺清苓叫住。
“沈老师，实不相瞒，这个项目是我为我男朋友做的，也是我从六年前就构思的梦想。不管出于任何原因，我希望你能把男角色的立绘完成，你有什么不方便可以跟我说，我来解决。”
听着她的话，沈奕安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贺清苓可以为肖鸣做到这个份上，可对他，为什么那么狠心……
沈奕安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嘲一笑。
“因为我就是‘醉清风’，这样的理由够了吗？”
说完，他再顾不上对面人的表情，转身离开。
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回了家，沈奕安缩在沙发上，只觉得世界都有些天旋地转。
他想极力维持的体面，还是因为贺清苓什么都不剩。
这顿饭后，贺清苓没再给他发消息，事情好像终于结束了。
沈奕安极力想笑，眼尾红痕却挥之不去。
第二天，沈奕安却是被插画经纪人的电话吵醒的。
“奕安，你被网暴了！”
沈奕安一愣，点开手机，就看见自己居然被挂在了微博上。
#震惊，知名插画师竟是游戏第一猥琐男，骗财骗钱，还闹事解约！#
‘鹤匿山野’又直播了。
他在视频中委屈开口：“大家都知道，雪落为我设计了一款游戏，找的原画设计师就是‘醉清风’，可就因为他的嫉妒，在项目即将完成时反水，拒绝画画，让整个游戏都被耽误。”
“我想对清风说，如果是因为我，我向你道歉，但请你不要浪费雪落打造了六年的心血。”
他说着，甚至还放出来偷拍的照片。
照片中沈奕安带着帽子口罩，却被p成了含胸驼背的样子。
此话一出，沈奕安的微博瞬间被攻陷。
【本来很喜欢这个插画师的，怎么为人这么差啊？】
【不愧是游戏第一猥琐男，不露脸都能看出来丑了！】
【别这么说，他心地还挺善良的，知道出门戴口罩，不顶着他那张丑脸去吓人哈哈……】
铺天盖地的网暴下，就连之前的其他合作也受到影响。
沈奕安不可置信的给贺清苓打电话。
对面，却一直都没接。
另一边，贺清苓随意将沈奕安的来电挂掉，看着电脑桌面出神。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男生只有侧脸，穿着校服，却如清冷雪山一般引人注目。
是她从大学时就开始喜欢的，留下一张照片就全网消失六年的白月光。
也是她现在的男朋友。
肖鸣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雪落，一张旧照片还看什么，我都在你面前了，看看本人不好吗？”
贺清苓眸子顿了顿，语气沉沉：“感觉你跟照片不一样了。”
肖鸣脸色微微一变，笑着解释：“都这么多年了，肯定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啊，难道现在的我就不是我了吗？”
是吗？
贺清苓没有答话。
看着照片中的男生，又看看肖鸣。
眉眼能看出从前的影子，可为什么，她会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
在沈奕安网暴越发严重的时间节点，肖鸣联系了沈奕安。
他说得有恃无恐：“只要你把画画完，我可以不追究了，至于你给的违约金和该给你的报酬嘛，就当赔给我的精神损失费了，你也可以去网上揭发我，你看看谁会信你。”
沈奕安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不仅没答应，甚至还发了微博：“违约金已赔，我这辈子都不会给这两个人画画。”
从小到大，他就是这么个脾气，没人能逼他做不想做的事。
他甚至又上了游戏。
不出所料，一上线，他就被全服追杀。
他被杀了一次又一次，装备几乎被爆完。
幸好他机敏地将那对玉佩存进了官方仓库，怎么也爆不出去。
沈奕安学会了东躲西藏。
这一次，他找到一个偏僻地图，钻进了芦苇丛。
正躲着，却忽然听见身旁一声温柔的轻笑。
“我说，你就是那个被全服通缉的醉清风吗？”
心一咯噔，沈奕安循声望去。
就见一个一身黑衣戴着面罩的女人正懒散的躺在一截浮木上，旁边放着一只鱼竿，若不是主动说话，就跟npc差不多。
沈奕安轻声问：“你也要杀了我换钱吗？”
那人却轻笑一声，好整以暇道：“我还不至于为了那点钱去杀人，只是好奇，你被追杀成这样，为什么不把东西给他们算了？”
沈奕安沉默一瞬：“大概因为人活着就争一口气吧。”
他不指望有人明白自己，正打算换个地方躲，就听那人开口。
“那你要不要雇佣我？”
沈奕安一愣：“什么？”
黑衣人解释：“用他们要的那个装备雇佣我，我帮你杀回去，要不要？”
她说着，点开自己的角色面板。
一个金闪闪的称号瞬间跳出——
[天下第一刺客]
系统评语更是嚣张：[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江湖第一高手！]
她竟是如今的刺客榜榜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第一刺客‘长歌暖浮生’！
看着那仿佛开挂般的战绩，沈奕安震惊的唇缓缓闭上，掌心攥紧又松开。
“好。”
他声音颤抖却坚定。
半刻钟后，洛阳主城。
沈奕安走出传送点，来到了许久没来的帮会点。
正巧，居然碰上了‘雪落无痕’和‘鹤匿山野’走出帮会大门。
这三人相遇，周围瞬间围了一圈人。
“偷钱狗还敢出来呢，还嫌教训的不够吗？”
“不会是来和山野男神求饶的吧？坑了男神那么多钱，现实又违约，这种人还有脸来求饶啊？”
“跟他废话啥呢，上啊，五百块是我的了。”
周围人渐渐围上来。
‘雪落无痕’却伸手叫停。
她沉声问沈奕安：“你还过来干什么？”
沈奕安直直看着她，一字一顿：“我来给我自己找个公道。”
话落，旁边人瞬间哄堂大笑。
“醉清风这个猥琐男不会脑子坏了吧，这么大的口气？”
“真搞笑，我们不如来赌赌他今天会被杀多少次好了？我压30次！哈哈……”
‘鹤匿山野’更是笑得轻蔑。
“就凭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沈奕安身边忽地闪现一道黑色的烟雾特效。
几乎是眨眼之间，那烟雾如鬼魅般穿过人群，直冲向‘鹤匿山野’。
‘雪落无痕’瞬间反应过来，出招抵挡。
可来人速度却快如一道黑色闪电，只是几个技能的功夫，‘鹤匿山野’就脸色惨白地尖叫一声，身形化作光斑消散在原地。
击杀播报在附近区域响起。
【‘长歌暖浮生’斩杀‘鹤匿山野’，达成成就[百步穿杨]，达成成就[一击毙命]！】
一击击杀一个资深玩家，还是在伤害减半的城镇，实力何其恐怖。
众人瞬间变了脸，却见那黑雾散去，露出一道身着夜行衣的蒙面身影。
无比低调的装扮，可头顶烫金色的勋章却无比惹眼。
[天下第一刺客]！
“我靠，这不是长歌暖浮生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以为谁开挂了呢，连雪落都打不过，怎么是这尊大佛啊？”
众目睽睽下，‘雪落无痕’的脸色难看的质问‘长歌暖浮生’：“阁下什么意思？这是要和我们‘重华’作对了？”
‘长歌暖浮生’却看也不看她，直接在全服频道发布公告。
【从现在开始，醉清风死一次，鹤匿山野就给他陪葬一次。】
说完，她就直接带着沈奕安大大方方离开。
周围玩家无数，却无一人敢阻拦他们的步伐。
……
当晚，游戏论坛便炸了锅。
【长歌大佬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行侠吗？之前有人开六位数高价请她出山都不为所动，为什么愿意帮那个猥琐男啊？】
【下午有人杀了清风几次，结果长歌真的去把山野杀了，还是潜入了人家帮派里面，这也太嚣张了，不就是在打雪落的脸吗？】
【我真搞不懂了，先是雪落后是长歌，怎么这些大佬都跟这个猥琐男有牵扯啊？】
【游戏里的胜负算什么，现实里雪落和山野可是女霸总和男神，长歌和清风有本事也公布一下自己的职业比比看？！】
论坛吵翻了天。
这时，沈奕安却收到一条私信。
雪落无痕：【我会跟‘长歌暖浮生’宣战，接下来你最好离她远点。】
看着这没头没尾的话，沈奕安深深皱起了眉。
从‘雪落无痕’放任舆论在网上发酵，放任山野造谣，甚至发布通缉令开始，两人就再没有一点关系了。
那些旧情，明明是她先舍弃的……
沈奕安只回了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点进好友关系栏。
系统提示：[确定要将侠士‘雪落无痕’拉入黑名单吗？]
沈奕安毫不犹豫，按下[确定]。
此后几天，随着‘鹤匿山野’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长歌暖浮生’击杀，那道针对沈奕安的通缉令终于被撤了。
虽然‘醉清风’走到哪里依然是恶语相加，但再也没人敢追杀他，生怕自己成为给下一个被长歌暖浮生追杀的对象。
沈奕安久违地光明正大走在洛阳城里，心间涌上莫名的酸楚。
大概心血来潮，他选择下线熬夜完成了一副画作。
画中，‘长歌暖浮生’穿着初见时那套夜行服，站在房檐上，身下是万家灯火华丽的洛阳城。
冰冷的眼俯瞰而下，仿佛世间一切在她眼中都宛若蝼蚁。
审视画面，沈奕安心潮澎湃。
这段时间生活一地鸡毛，这还是他第一次静下心来认真画画，也是最满意的一副。
他给长歌暖浮生发去消息：【这些天谢谢你，除了本来说好的道具，我再送你一副画吧。】
‘长歌暖浮生’回的言简意赅：【不用。】
沈奕安直接将画拍了一张发过去。
三秒钟，就见‘长歌暖浮生’改了口：【可以。】
沈奕安得意弯了弯嘴角。
【地址呢，我给你寄过去吧？】
对面却直接发过来一个定位。
【线下吧，我请你吃饭。】
是市中心一家新开业的法国餐厅。
沈奕安有些犹豫，半晌，还是应下：【那周末见吧。】
另一边，市中心法国餐厅，餐厅经理正在跟贺清苓汇报。
“贺总，餐厅已经布置好了，还有些预订的客人，我们也会一一打电话退订，不会出现意外的。”
“周末的求婚一定会给肖鸣先生一个惊喜的！”
她说的兴奋，可贺清苓却心中没有波澜。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即将嫁给喜欢了六年的人，却并没有预想中的激动。
贺清苓拿出手机，下意识划到了和‘醉清风’的聊天框。
【和你有什么关系？】
聊天界面里，他给她的回复令她心烦。
许久，贺清苓指尖轻点：【周末我要求婚，你来吗？】
一句话发出，却只弹出好友验证的感叹号，鲜红刺目。
他把她删除了！
贺清苓一下攥紧了手机。
时间很快到了周末。
沈奕安随意换了件外套，将画装进大帆布包，戴着口罩就出了门。
到了餐厅门口，沈奕安还没开口，就被前台小姐打断。
“不好意思哦，今天餐厅被预订了，不能让外人进。”
沈奕安一愣，将口罩摘下：“可是我朋友预订了，能不能麻烦你再查看一下。”
说完，对面却没了声。
沈奕安抬起头，却见前台女生正呆愣愣看着自己。
他试探道：“您好？”
前台这才反应过来，一张脸瞬间通红，胡乱的开始点头。
“啊……好……好……”
“您、您请往里面走就行了。”
他朝身后指了个方向，等沈奕安走了，才猛然回神，自言自语地捧着脸感叹不已。
“我靠靠靠！这就是需要女霸总包下整个餐厅求婚的绝世神颜吗……”
餐厅里，一切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求婚的规模盛大空前。
贺清苓除了将肖鸣粉丝群中身处本地的人都请了过来见证，为了让过不来的粉丝也能看见，甚至还开了全网直播。
到场的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讨论。
“今天过后，雪落女神可就是我们的公敌喽！”
“你好意思跟人家比，雪落女神真人跟建模都没差别，又美又有钱还深情，咱们看看就好了。”
“可能她唯一的污点就是醉清风吧，被那个猥琐男纠缠三年，是我都难受死了！”
“真想让那个猥琐男到现场来看看，这不得嫉妒死他？”
随着交响乐响起，肖鸣一身西服走进来，脸上还扑了粉，一看就知道特意准备过。
漫天的玫瑰花瓣顷刻间落下，他好似丝毫不知情般惊讶捂住了嘴。
人群一片欢呼。
弹幕上也沸腾起来。
【这是什么偶像剧名场面啊，山野男神也太帅了，穿上西装简直就是真正的王子啊！】
【好般配啊，男帅女美，对我的眼睛很好。】
可刷着刷着，却有一条不同的评论划过。
【有吗，我感觉他长得也就那样啊，比建模和直播的美颜还是差多了，不就是个普通帅哥。】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众人愤怒。
【楼上的你眼睛瘸了吧，这还不好看，你是喜欢醉清风那款吧？】
【异食癖能不能滚回去，自己喜欢猥琐男别来污染我们的眼睛！】
求婚现场的人看不见弹幕上的小插曲，依旧掌声雷动。
“答应她”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众目睽睽下，贺清苓拿着花和戒指走到肖鸣面前，郑重开口。
“你愿意娶……”
一句话没说完，一旁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道身影走进来。
贺清苓下意识抬起头，愣了。
不只是她，在现场的所有人，在看见门口男人的一刹那，都愣了。
只见那男人素面朝天，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外套。
可见到他的第一眼，在场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拍。
短短几秒，现场像被施了咒般忽然寂静无声。
有人鼓着掌，手僵在半空中，有人似是发呆出神，却不知觉张开嘴巴。
现场没有人说话，可弹幕却在短暂的停滞过后疯狂跳动起来。
【卧槽，这是谁啊，一点技巧没有就这么硬帅啊？！！】
【感觉这才是山野啊，我想象中山野就该帅成这样……】
【你脑残吧，别拿山野跟这种等级的大帅哥比好吗，凡人能和神仙比吗？！】
看着面前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人群，沈奕安也有些错愕。
直到又走了两步，看见了最中央半跪的贺清苓，他才恍然。
原来自己居然莫名其妙来到了她的求婚现场。
沈奕安眉头一拧，说了句‘抱歉’便要离开。
这句话打破死寂，也让贺清苓骤然回神。
面前男人的脸，和那张被她珍藏六年的侧颜照片忽然重叠。
瞳孔骤然一缩，贺清苓不管不顾地上前，紧拉住沈奕安的手腕。
“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得小心翼翼，手却攥得死紧。
挣扎不过，沈奕安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定定看着眼前的人，沈奕安一字一顿，冷淡的声音响彻餐厅和直播间。
“我叫沈奕安，也叫——”
“醉清风。”
话落的瞬间，整个餐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而弹幕凝滞片刻，却率先爆发。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剧本吧？醉清风怎么可能这么帅？】
【你们听声音，就是清风的声音，我之前还惋惜声音这么好听为什么是猥琐男，果然声音好听人不可能丑啊！！】
【本来我觉得山野挺好看的，现在跟清风站在一起，怎么这么一般啊？】
【不用觉得自己眼瞎，这就是现实！清风才是游戏的第一男神！】
随着这条弹幕，镜头中的肖鸣脸色难看，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走上前搂住贺清苓的肩膀。
“清苓，清风应该不是故意破坏求婚典礼的，你别生气。”
“我愿意娶你，我们走吧。”
肖鸣想将贺清苓带走，可对方却不为所动。
看着眼前的沈奕安，贺清苓瞳孔猛地颤了颤。
脑中一片空白，她僵硬伸出手，从贴近心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是你吗？”
沈奕安没接，垂眼一看，只见照片里正是他上高中时运动会时拍下的照片。
他问：“你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此话一出，不等贺清苓开口，旁边的网友却插嘴。
“这张照片六年前发在网游论坛里后来全网爆火啊……男神……你不知道吗？”
她说着，目光复杂地瞟了旁边的肖鸣一眼，意有所指：“当时发照片的那个博主，网名叫鹤匿山野。”
沈奕安思索片刻：“我是有个号叫‘鹤匿山野’，但很久以前就注销了。”
那时他正值高三，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也只有这次运动会能稍微放松神经。
被拍下这张照片后，沈奕安把它发在了微博上，就投入学习中。
几个月后高考完，沈奕安再想上号，就见因为系统崩溃，自己的账号被注销了。
此话一出，弹幕上立刻有人附和。
【这个名字是第一批游戏id里面系统自动生成的名字吧，好多老账号确实容易撞名】
【对对对，我列表里有十多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呢，什么争霸天涯，一剑开天门也一大堆。】
【那也不是这么个撞名法吧？明显是有人在碰瓷啊。】
此话一出，现场原本还有些狐疑的人瞬间明白过来。
视线在沈奕安和肖鸣两人中游移，高下立判。
“肖鸣不会是冒名顶替冒充的吧？”
“感觉很像啊，他脸上明显有整容痕迹，估计是照着那张照片整的，也太不要脸了。”
听着阵阵讥讽，肖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迫切想要离开。
“清苓，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你知道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清风不是故意的，可能只是个巧合。”
却不料，贺清苓直接将手抽开，看也没看他一眼。
只一错不错看着沈奕安：“为什么？为什么游戏里你要调脸？”
她迫切想得到答案，可沈奕安却不想再纠缠。
“不好意思，我只是走错了地方，不想打扰你们。”
他说着想走，大门却又一次被人推开。
一道窈窕的身影走进来，眉眼如雕塑般精致，却透着清冷淡漠的疏离。
“长歌暖浮生？”沈奕安问。
面前的人和游戏里的‘长歌暖浮生’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换上现代的休闲装而已。
‘长歌暖浮生’点头，朝沈奕安伸手：“抱歉，我没接到餐厅取消预订的电话，走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沈奕安刚要走，另一只手又忽地被攥紧。
“清风，你听我说，我不知道照片是你。”
她声音颤抖又焦急，像是生怕面前的男人离开。
“我喜欢的是你，一直是你，我喜欢了你六年——”
沈奕安却打断她，后退一步，语气彻底冷了下来。
“贺清苓，放手，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一句话落下，贺清苓愣住，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她愣怔着松了手。
沈奕安将手抽回，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转身想走。
后面却突然有人跳出来大喊。
“等等，别走，你真的是醉清风吗？”
“他不会是故意找个绝世大帅哥来给自己出气的吧？不然为什么建模长成那样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议论声四起。
“是啊，该不会是醉清风想破坏求婚故意的吧，但真能找到这么帅的男神也不亏了。”
“感觉有可能，不然我们骂了他三年猥琐男，怎么直到现在才出来？”
这些谣言沈奕安从前听过太多，落在耳中不痛不痒。
他懒得解释，想离开，身边的‘长歌暖浮生’却停住脚步。
她回头，静静看着众人，眸中似凝着冰。
待所有人安静下来，她才冷冷丢下一句。
“我又不瞎。”
说着，便拉着沈奕安离开了。
这句话回荡在餐厅里，自然也被放进了直播。
弹幕一片沸腾。
【长歌这句话好帅啊，这不就是阴阳雪落没长眼睛认错人吗，好爽。】
【本来也没说错啊，你看山野和清风能有可比性吗，谁让雪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事情还在发酵，这边，沈奕安已经和长歌暖浮生出了餐厅。
路边停着辆黑色的迈巴赫，‘长歌暖浮生’拉开车门。
“是我的错，走吧，我带你去另一家餐厅。”
沈奕安本想拒绝。
可话到嘴边，觉得不好，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将画拿出来展开：“长歌，这是我给你的画，希望你会喜欢。”
‘长歌暖浮生’接过画，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几分。
她轻咳一声，自我介绍道“我叫江长歌。”
“我叫沈奕安。”
沈奕安不好意思地笑笑，坐进了副驾。
江长歌选的新餐厅是一家江边的私房菜馆。
味道很好，好到有些出乎沈奕安的预料。
“我以为这种餐厅都比较华而不实。”
江长歌很忙，拿着手机打字头也不抬，却没忽略沈奕安的每句话。
“这是我朋友的餐厅，不接待外人，所以比较注重品质。”
换而言之，这里很贵。
沈奕安一愣，有些愧疚：“让你破费了，本来就是我感谢你，这顿我来付吧。”
江长歌却摇头：“不用，你要真想感谢我，就帮我拿到这个。”
她说着，将手机推过来。
手机上是一张‘江湖遗梦’年度双人赛的海报，奖品一栏被红圈圈了起来。
“我要这个天级武器，至于这颗焕颜丹，可以给你。”
焕颜丹，便是玩家可以重新调整一次外貌。
沈奕安却拒绝了：“我答应你参赛，但我不需要焕颜丹。”
改不改建模，对他没有意义，他已经不在乎外界是什么看法。
江长歌指尖在桌面轻敲，却勾唇一笑。
“随你的便吧。”
吃完饭，江长歌把沈奕安送回家。
“网上舆论还有肖鸣污蔑你的事，我帮你处理，记得上号，我带你刷战力。”
说完，江长歌便一脚油门离开。
沈奕安回到家点进游戏论坛，就发现里面早已经炸开了锅。
#雪落无痕，鹤匿山野，史上最抓马求婚#
#醉清风真男神，鹤匿山野疑似冒充#
点进去，只见是今天求婚现场的录屏，被人把图片截下来。
将沈奕安的素面朝天和肖鸣精致到头发丝的照片放在了一起。
可评论区却是一边倒。
【醉清风完胜了，这么随意就赢得这么彻底，果然真正的帅哥都是不需要特意收拾打扮的。】
【对比之下显得鹤匿山野好用力过猛啊，像那种穷了一辈子突然发财的暴发户，把所有能让他变帅的东西都用上了。】
【我早就想说了，山野根本没那么好看，当时我还以为是六年时间长残了，原来就是假的啊，他也太不要脸了。】
看着这一句句嘲笑，肖鸣几乎要把手机屏幕捏碎。
“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好看，现在非要来抢我的东西！”
他恨恨说着，眼中闪过不加掩饰的阴狠。
“醉清风，你给我等着！”
“我一定要把你抢走的加倍夺回来，我要让你在游戏里再也混不下去！”
……
看见‘鹤匿山野’发来游戏申请，沈奕安愣了愣。
一只怪冲到眼前，被‘长歌暖浮生’一刀击杀。
她问：“怎么了？打地下城还分心？”
因为之前被全网讨伐，沈奕安的等级掉了许多，如今要参加比赛，总归是要勤加练习的。
看着好友申请，沈奕安沉默片刻。
“没什么，卡了一下。”
说着，将‘鹤匿山野’拖进了黑名单。
把地下城打完，沈奕安连升了两级，可距离原本的战力还遥遥无期。
“明天再打吧，早点休息。”
说完这句，‘长歌暖浮生’便直接下了线。
沈奕安走出地下城，打算去城镇打造点新东西，可走出地下城的瞬间，面前却突然升起一道白色的结界。
低头一看，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六芒星。
眼前画面一转，再睁眼，沈奕安便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面前，站着一个无比熟悉的人。
是‘雪落无痕’。
沈奕安瞬间冷下脸：“这么有钱的大老板，还压着我的赔偿金吗？”
刚才的法阵是游戏里的一次性道具，真金白银的九万块，可以强制把另一个玩家传送到身边。
‘雪落无痕’眸底暗了暗。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沈奕安平静道：“我只是不理解，你何必要大动干戈地找我。”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淡淡的语气，却不知怎的，‘雪落无痕’却突然眼神一凛。
她上前，紧握住沈奕安的手，将他抵到墙角。
距离太近，是两人此前三年情缘都没有过的距离。
‘雪落无痕’眸中藏着隐忍般，声音颤抖。
“清风，和她打地下城配合那么好，你们到底认识了多久？”
“是不是在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候，你就和她一起打过很多次了？”
沈奕安这才明白。
自己的观看战斗功能没关，‘雪落无痕’能轻而易举就看见自己的战斗过程。
而只因为配合好，她便怀疑起自己和‘长歌暖浮生’早就认识。
“醉清风，你是不是劈腿了？”
听见这样的质问，沈奕安却笑了。
“雪落无痕，我没有。”
“是你自己说，和我的情缘什么都算不上，我们只是普通的网友而已。”
只是游戏好友，又谈什么背叛谈什么劈腿出轨？
这些话，‘雪落无痕’曾经送给他，现在又被沈奕安原封不动送了回来。
沈奕安推开她，转身要走。
却听‘雪落无痕’语气忽地软了下来。
“那如果我说，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我想找到也一直都是你呢？”
“之前都是误会，你愿意重新回到我身边吗？”
话落，剩下的是无边的寂静。
沈奕安没有回答，只一错不错看着眼前的人。
‘雪落无痕’，战士榜上排名第一的大神兼女神，同时也是论坛上热度最高粉丝最多的女玩家。
资产超出普通人认知的天花板，就连那张脸，也是旁人美颜100%都比不上的程度。
这样的人，理应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应该没有任何人会不喜欢。
可为什么，沈奕安看着对方，心中却再掀不起半点波澜。
甚至，就连他当日闯入求婚现场，看着贺清苓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表忠心，也丝毫没有觉得难过？
晚风吹了许久，游戏的日历是十五日，月亮格外圆。
沈奕安忽然想起，三年前，他们第一次在游戏里过中秋。
那时两人刚认识没多久，沈奕安一个人上号，却看见冷冷清清的游戏界面里，‘雪落无痕’的头像是亮的。
他好奇加入组队：“今天是中秋，你有空玩游戏，没和家里人在一起吗？”
“没有。”
‘雪落无痕’面无表情地一刀解决眼前的小怪，看也没看沈奕安一眼。
“我父母都在国外，他们不会过问我。”
说这话时，女人脸上还沾着怪物的鲜血，满眼肃杀果决，声音却如倔强的孩子般。
沈奕安愣了愣，有些歉疚转移了话题：“抱歉。”
“我父母前几年意外离开了，我也没人陪，我们一起玩吧。”
沈奕安说着，朝‘雪落无痕’放了个治疗技能。
绿色的光团落在她身上，原本有消耗的血条瞬间回满。
‘雪落无痕’怔了怔，却没再拒绝，眼底的阴鸷少了几分：“好。”
春去秋来，游戏里的时间是现实的两倍，两人在游戏里共度了六年的岁月。
可现在，却只剩唏嘘。
“雪落，从前我以为，我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可是你亲口告诉我真相。”
“你和另一个男人一起背叛我，打碎我的幻想，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我喜欢你！”
‘雪落无痕’打断他，一字一句地确定。
“你的照片我珍藏了六年，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从来不是别人。”
“和你绑情缘，就是因为对你有好感，不然为什么网上那么说那么多人诋毁我都没放弃你？”
“难道整整三年，你看不出我对你的用心吗？”
她的声音近乎颤抖。
可沈奕安只是静静看着她，没说一句话。
等了许久，等到‘雪落无痕’的情绪渐渐平息。
沈奕安才开口。
“那如果我不是你喜欢了六年的人呢？”
话落，就见女人美丽的杏眸中闪过错愕。
沈奕安娓娓道来般平静：“如果我真的长得不好看，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你还会回来挽留我吗？”
‘雪落无痕’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
眼底，却流露出汹涌的复杂。
她不会。
沈奕安说得对，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自己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可是，我们明明是相爱的……”
“不是。”
沈奕安定定望着她，一字一顿没有丝毫情感的涟漪。
可轻飘飘的话音落下，却重如千斤。
“你爱过我，我也爱过你，可我们从来没有相爱过。”
“就算是错过，是误会，那也是注定我们走不到一起。”
“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说完，沈奕安再不停留，直接离开了。
只剩下‘雪落无痕’独自站在原地。
她愣怔看着，面前空空如也，仿若从来没有人站在对面。
而那在心中落下惊雷的声音，也仿佛随风消散。
面前，‘醉清风’的身影消散，只剩点点星光散落。
‘雪落无痕’伸手，握住了一颗小小的光团，却也如何都抓不住，看着那光团随风飘散。
霎时间，她忽然无能为力地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珍之而重的东西。
……
为了早些提升实力，江长歌建议沈奕安开直播。
“游戏为了宣传一直有规定，开启直播观看人数超一千经验增加10%，以此类推，会事半功倍。”
沈奕安有些犹豫：“会有人来看吗？”
虽然自己的露面在网上平息了些风言风语，可关于画稿的事，还是没有澄清。
他怕自己一开直播便会被抵制。
江长歌没多说什么，只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怕。”
莫名地，像一针强有力的强心剂，好像网上的风言风语都突然一下没关系了。
“好。”
当晚，沈奕安便注册了个新账号，在取名时犹豫了片刻。
输入：【醉清风】
江长歌问：“不把你的网名抢回来吗？”
沈奕安一愣，才回想起，她说的是自己之前的网名‘鹤匿山野’。
沈奕安摇头：“不用。”
那个随便生成的网名已经不属于他了。
创建好账号，沈奕安直接连接了游戏，没有半点预热就开启了直播。
刚杀了一个小怪，抬头一看，就见直播间里已经涌进来上万的观看。
【男神加油！一个辅助这样好厉害了！】
【头盔录像这么死亡的大顶光视角，怎么都能帅成这样，我刚刷到还以为带了个假人头套呢！】
【一直没骂过醉清风，希望下辈子也能长成这样。】
“谢谢大家。”
沈奕安看着直播间笑了。
网上风言风语太多，很多人会被引导，他不会和不知真相的人去计较。
随着沈奕安的笑，直播间顿时一片欢腾。
【哥哥刚刚是对我笑了，我此生无憾了！】
【好帅啊，真的是一笑倾城，截图做头像了。】
在一水的夸赞中，沈奕安看见了这样一条弹幕——
【哥哥怎么这么努力啊，作为辅助还不停的刷战力。】
沈奕安笑着，用温和的声音回应：“因为我要再强一点去比赛呀。”
双人赛的名单昨晚就出来了，除了沈奕安和江长歌，贺清苓和肖鸣也赫然在列。
大家都等着看两组对决。
评论区一片感慨，就听一旁的‘长歌暖浮生’默默补了一句：“要是之前不被杀那么多次掉经验，也不用现在从头开始刷了。”
弹幕愣了一瞬，随之而来便是满屏的对不起。
【对不起男神，我该死我为了五百块钱杀过你，我现在就给你刷礼物！】
【好对不起清风啊，他之前都是一个人默默忍受，好在现在长歌女侠会给他撑腰！】
【刚刚长歌的话你们不觉得很像霸气护夫吗，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弹幕刷过，在沈奕安没注意到角落，‘长歌暖浮生’一剑斩杀一只小怪，嘴角翘翘勾了勾。
直播完毕，和大家说了再见下播，沈奕安跟长歌暖浮生一起出了副本。
面前光影变换，却瞬间卡住了。
沈奕安一愣，刚想说什么，就见面前一直信鸽飞了过来。
是游戏里仿真的送礼邮件。
普通邮件和私信会直接以邮箱的形式，可这种信鸽，则代表对方送了什么东西。
沈奕安打开一看，只见是一些经验和两个品质不错的道具。
附件：【对不起，之前我参与过围剿，现在把东西还给你。】
沈奕安这才知道，是有人补偿自己。
刚想说什么，抬起头，就见面前数以万计的信鸽扑面而来。
无数信鸽扑面而来，几乎把天空都填满了般。
就像哈利波特里被强制送到的入学通知书一样，洋洋洒洒带来希望，铺满了整个世界。
每一封都是经验，每一封都写着对不起，看着一句句真心实意的道歉，沈奕安忍不住红了眼眶。
其实，大部分人都很善良。
就像他想的那样，只是因为误会，和有些人的不作为，他才会被针对。
将所有经验都吸收后，沈奕安的战力节节高升，瞬间就回到了辅助榜第二的位置。
第一是‘鹤匿山野’。
“还差一点。”
看着战力榜，‘长歌暖浮生’默默说了句。
旋即转了话题：“早点休息吧。”
说着便匆匆下线。
沈奕安叹了口气。
江长歌每次都如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打完就下线了。
好像总是很着急，把带他打地下城当做任务，而不是游戏。
可能，在她眼中，自己只是个合作队友，而不是朋友。
想着，沈奕安垂了垂眼，也下线了。
下线拿起手机，就看见贺清苓的消息。
【你给的违约金也打回去了，之前给你的预付款不必还回来，网上的事我会处理，项目结束了。】
银行卡赫然有一笔转账流水到账。
沈奕安问：【我不会接单了，但我有比较熟的画手，需要我推给你吗？】
毕竟游戏做的很精致，就这么不了了之有些可惜。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
许久，才发来两个字：【不用。】
【我本来也不是要用它赚钱。】
沈奕安没再说话。
他知道贺清苓的意思，无非还是那些误会。
可现在再说又有什么意思呢？
沈奕安没再说什么。
起身，伸了个懒腰，看见外面已经天黑了。
这些年窝在家里画稿，沈奕安的作息几乎日夜颠倒。
走出家门，在便利店买了些水和方便食品，沈奕安忽然看见自己很喜欢的一个漫画家的电影上映了。
这些天忙的晕头转向，他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看着时间还早，沈奕安几乎没有犹豫地打车去了电影院。
看完出来已经是深夜，走出电影院的瞬间，他就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有人影跟着。
有些不祥的预感，沈奕安下意识加快脚步。
可后面的人却是不依不饶般，他走的越快，他便跟的越紧。
“跑什么呀？小帅哥，赔爷爷我玩玩呗？”
那个人语气带着醉意，看着他眼中尽是猥琐和淫欲。
沈奕安冷冷呵斥：“走开，我不认识你。”
可那人却依旧上前：“我呸，长得这么好看，大晚上出来晃荡，不就是出来勾引人的吗？爷爷我又不是不给钱——”
“啪！——”
不等他说完，沈奕安便狠狠给了他一拳。
力气之大，那人被打的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沈奕安的手背也瞬间红起来。
“混蛋！”
沈奕率粥安咬牙说着，声音因激动而颤动。
早在他上学时，就因为长的好看被心术不正的老师骚扰，后来进入职场更是变本加厉。
短短半年，他换了三份工作，每次都是因为职场骚扰。
甚至最后一次，老板的老婆直接到办公室来‘捉奸’。
“我的长相不是你犯错的理由，给我滚开！”
他说着要走，可身后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显然是被激怒了。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杀了你！”
沈奕安闭上眼，本想着拼命抵抗，耳边却传来一道强有力的呵斥。
“别碰他！”
声音熟悉又陌生，沈奕安睁开眼，只见一个女人挡在自己面前，身手极好，轻而易举就将那醉汉双手反绑在地。
“危害公序良俗，跟我走一趟。”
看见那清冷的眉眼，沈奕安才反应过来：“是你？”
是那天他去警察局里送他回来的女警察。
看见警察的那一刻，原本砰砰乱跳的心瞬间平复下来。
沈奕安松了口气，跟着女人一起将醉汉送进警察局。
做完笔录，沈奕安出来，就见女人还在大厅，似是等着自己。
一旁的值班警察冲他一笑：“帅哥出来了，咱们老大一直等着你呢？这是第二次英雄救美了，挺有缘分的哈。”
无恶意的玩笑，沈奕安刚想开口，就见女人冷冷呵斥一句：“穿着警服给我严肃一点，你代表的是警察的形象。”
那人瞬间闭了嘴，讪讪笑了笑坐到一旁。
沈奕安连忙摆手：“没关系。”
末了，又对女人道：“谢谢你，警察同志。”
女人抿了抿唇，轻咳一声：“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若是在别的地方，沈奕安必定多个心眼，可面对人民警察，他不需要任何担心。
“麻烦您了。”
又一次坐上那辆路虎的副驾，沈奕安有些疲惫叹了口气。
女人沉默着发动车子，半晌忽然开口。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硬碰硬，那种酒疯子碰上你会吃亏的。”
沈奕安愣了愣，垂下眼眸：“我知道。”
可心里，却无端有些委屈。
明明不是他的错，可为什么却是他要一再隐忍和退让……
夜色的包裹下，委屈被尽数放大，沈奕安刚想反驳，就听女人又说。
“其实你有你的权利，遇到这种事错的也不是你，但我希望你能为自己考虑，罪犯会被绳之以法是罪有应得，可你要是受伤了却大可不必。”
温柔好听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沈奕安愣了愣，忽然心头一暖。
“谢谢。”
他由衷道：“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吗？”
毕竟麻烦对方两次，沈奕安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去送锦旗，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刑警一队队长，程霜。”
到家楼下，沈奕安向程霜道了谢，刚想上楼，却见电梯根本按不动。
这才有些懊悔地想起来，今天物业发了消息，凌晨电箱检修。
看着黑漆漆的楼道，沈奕安有些害怕。
身后传来程霜的声音。
“我送你上去。”
沈奕安松了口气，道了谢，却又有些愧疚。
“真不好意思，我会去警察局给你送锦旗的。”
沈奕安的爸爸以前也是警察，生前从絮絮叨叨念着的就是锦旗锦旗，好像人们送来的锦旗比局子里的表扬感谢还要有面子。
想起爸爸，心中早已结痂的伤口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溢出酸涩的疼。
谁能想到，爸爸一辈子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最后却因为救人溺水身亡。
而失足的那个女孩，也没能被救上来，就被湍急的洪流冲走。
到了门口，沈奕安告别：“谢谢你程警官，我到家了，我给你倒杯水吧。”
程霜顿了顿，红唇紧抿成一条线。
“不必了。”
她说着抬头，看着沈奕安的眼睛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奕安。”沈奕安如实回答。
“沈奕安……”
程霜念着三个字，眼眸暗了暗。
半晌，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沈奕安回了家，刚登上游戏论坛，就见自己又一次上了热搜。
#醉清风疑似人造帅哥，傍富婆，脚踏几条船！#
几件重磅消息被丢到一起，立马炸开了锅。
点进去，却见是几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中除了他，另外的人分别是贺清苓，江长歌，甚至，居然还有程霜。
匿名爆料人说：【投稿，大家说的第一男神醉清风，和两个游戏里的女神都有染不说，现实里竟然还和一个陌生女人有关系，看这车落地也不少钱，果然还是帅哥吃得开。】
她说完，又话音一转。
【不过也不是帅哥的特权，只要整容大家都可以达到条件，毕竟醉清风这张脸也不是纯天然的作品，他动手术的整容医院就是我朋友的医院，已经闹掰了不会推荐打广告，就是单纯受不了他用纯天然来营销而已。】
她说的言之凿凿，甚至还贴了几张图为证据。
图片中，便是他直播时的录像，鼻子下方有一块阴影被圈出来。
【这不就是整容留下的疤痕吗，不是说整容不好，只是整容男打着纯天然的旗号直播还圈钱，我实在看不惯。】
评论区里果然有人相信了。
【我就说，一个人怎么能长的这么完美，说不定真是整容捏出来的呢？】
【有没有可能这三年他就是圈雪落女神的钱慢慢整容啊，不然前面那么多年怎么从来不见他出来自证啊，要是我一直都是大帅哥我肯定要自称清白的。】
可除了质疑之外，沈奕安还以外地看见几条帮自己说话的评论。
【为什么要这么恶意的去揣测一个人，一次网暴不够还要来一次吗？】
【我觉得就算是整容也很好看啊，普通人想整还整不成这样呢。】
【几张照片就能当八卦了，爆料人还匿名，不要太假哈。】
看着这夹杂在大量恶意中的评论，沈奕安心头一暖。
正想发布回复，下一刻，却见整个帖子都消失了。
正不知什么情况，下一秒，沈奕安就收到江长歌的消息。
江长歌：【论坛的热搜你看到了吗】
沈奕安回复：【看了。】
【那不是我……】
几个字打出来还没发过去，就见对面发来长串的消息。
【别管，这次游戏双人赛总决赛要现场直播，玩家cos成自己角色的样子，到时候一切都会见分晓，至于其他的，你也别管。】
看着满屏的绿色，沈奕安哑然。
这还是他认识江长歌以来第一次见她话这么多。
愣神之际，对面又发过来第三条消息。
【有时间吗，上号打一把。】
沈奕安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上号了。
‘长歌暖浮生’很快开了组队副本，期间一路沉默。
往常打副本，她除了提醒自己有怪以外也没说过什么其他的话，可今天的沉默，却格外异样。
异样到沈奕安都有些不自在。
他干巴巴地找话题：“你看了宫奇导演的新电影吗，我今天去看了，还挺不错的。”
‘长歌暖浮生’身形一顿，莫名地问：“就是和今天和你一起的那个人看的吗？”
沈奕安一愣，这才想起，‘长歌暖浮生’应该是看了论坛的帖子误会了什么。
他解释道：“我自己去看的，回来遇到流氓去了警察局，是那个女警察把我送回来的。”
“嗯。”
‘长歌暖浮生’盯着冲上前的怪，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那股别扭的气氛瞬间被冲淡了。
几天之后，‘江湖遗梦’的年度双人赛正式拉开帷幕。
期间呼声热度最高的，便是‘长歌暖浮生’和‘醉清风’，还有‘雪落无痕’和‘鹤匿山野’。
两组因为战力足够，自动晋级半决赛，前两天都不必出场。
可论坛还是将几人的话题推到了榜首。
【真好奇，主办方估计也是看见热度了，居然还能想出现场cos角色直播，那岂不是谁调了美颜谁没调一目了然了？】
【上次求婚的直播有滤镜不能作数，看看这次官方镜头下到底是什么样子吧。】
看着评论区众说纷纭，沈奕安退出，又把精力投回比赛直播里。
他正在看别人的比赛。
‘长歌暖浮生’在一旁，带着斗笠钓鱼，偶尔撇过来一眼：“这种水平看了没意义，过来帮我钓鱼吧。”
此前作为生活玩家，沈奕安的钓鱼技能早就练到满级，出稀有鱼和宝箱的概率比‘长歌暖浮生’高了不知多少倍。
如今在‘长歌暖浮生’眼中，钓鱼界的沈奕安早就是大神般的存在。
沈奕安伸手拉过鱼竿，下一秒一条金灿灿的锦鲤就被勾了上来，光看品质和色泽都是极品。
他视线都没从直播上移开：“我还是想看看。”
……
终于到了半决赛，在全网瞩目下，线下直播比赛正式开始。
节目的录制现场在海南，沈奕安提着箱子下楼。
却看见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程警官，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霜一身黑色衬衫，却丝毫不显羸弱，反而有种别样的张力。
她有些意外，简单解释：“处理公务。”
说着，程霜视线落在行李箱上：“你要出去吗？””
“出去有点事。”沈奕安说着告别：“我要走了，程警官，再见。”
拖着行李箱没走两步，就看见在路边等着的江长歌。
她靠在车旁，微微挑眉，语气有些戏谑：“这就是助人为乐的那位警察同志吗？”
“对啊。”沈奕安苦笑，“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被男人骚扰去警局了……”
江长歌沉默片刻，语气陡然冷下来：“这一块流氓很多？为什么不搬家。”
沈奕安摇摇头。
“不是这一块，哪里都有很多，甚至因为被不同的男人骚扰，我连着换了好多次工作。”
“所以我其实挺害怕的，害怕被别人看见我的脸，我出门才会遮遮掩掩，才会把游戏颜值拉低到-100%。”
说完，沈奕安自嘲一笑：“是不是挺可笑的。”
居然为了这样的事都撑不过去。
江长歌却没再说话：“走吧。”
到机场坐上飞机，几个小时后终于落了地。
两人被节目组的专车接到录制现场。
男女分开换装化妆，沈奕安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男生化妆间门口。
却看见一个不速之客。
肖鸣已经画好妆了，换上cos服，和游戏里的建模还是有差距。
他在门口堵住沈奕安，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恶毒。
一沓钱被扔在了地上，肖鸣趾高气昂地开口：“沈奕安，从清苓没跟我分手你就该看出来，她喜欢的是我，这些钱你拿着，退出直播，不然我会要你好看的。”
看着他的示威，沈奕安没说话，只默默把钱一张张捡起。
肖鸣眼底闪过不屑：“果然是穷鬼，就是这么没骨头。”
沈奕安默默走到一旁，将整理好的钞票放下。
“我不是接受了，只是每一分钱都应该珍惜，你不要就放在桌上，谁想要谁拿走。”
“至于回答……”
沈奕安拿起桌上的矿泉水，上前，从肖鸣头上淋下。
“这才是我的回应。”
一瓶矿泉水从头浇下，肖鸣精致的妆容瞬间面目全非。
头发的造型被水压塌，脸上各种颜色混合成的脏水顺流而下，整个人万分狼狈。
他尖叫起来：“沈奕安！你疯了吧！”
沈奕安冷冷看着他：“这只是我给你提个醒而已，我不想跟你生气，不代表我永远都不会生气。”
肖鸣的脸色骤然可怖。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知道马上上台没时间浪费，只能扭头去做妆造。
“沈奕安，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肖鸣恶狠狠丢下这句，就转身离开了。
沈奕安站在原地，深深叹了口气。
他真的不想再和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有任何牵扯。
在化妆桌前坐下，化妆师愣了愣。
这次制作组很看重，从妆造到服装无一不是最好的。
可饶是给无数明星和模特画过妆见过大场面的化妆师，在看见沈奕安的那一刻也不由得愣住了。
像是一块玉，一块剔透的冰，像是梦里才能看见的神仙。
他忽然觉得，那些被狂吹神颜的男明星，好像也不过如此。
回过神来，化妆师自言自语说了句：“真好看呀。”
说着，手下的动作就更小心翼翼了些，仿佛在保养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
沈奕安的妆造很简单，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美颜太低，导致妆造几乎是没有的状态。
但化妆师被职业习惯裹着，还是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化妆化到一半，沈奕安忽然感觉面前出现一道阴影。
他轻轻睁眼，就见面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贺清苓。
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陡然一沉。
沈奕安淡声问：“有什么事吗？”
贺清苓看着他，语气带着些情绪，显得颤抖。
“沈奕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吗？”
沈奕安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堪称‘玩物丧志’的活动，身价那么高的贺清苓为什么会舍得花时间过来。
可虽然不明白，沈奕安却不想去深究。
来与不来，全和他没有关系。
但半晌，见面前的人没有放弃的意思，沈奕安还是问。
“因为我刚刚泼了你的未婚夫吗？”
‘未婚夫’三个字一出，却如一把淬了毒的刀般，狠狠地扎在贺清苓的心上。
她立即反驳：“他不是我未婚夫，我爱的不是他！”
末了一噎，语调又骤然软下来。
双手在身侧紧攥成拳，颤抖着，又骤然松开。
“沈奕安，我来这里，是为了你。”
“我知道从前我错了很多，这些天我也明白了，我早就已经爱上真正的你。”
“我会想起你从前和我一起打副本，双人赛给我治疗，看见新出的情缘时装我也会第一个就想到你。”
“沈奕安，我喜欢的不是什么网络男神，不是第一帅哥，是你。”
“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话落，是冗长的沉默。
贺清苓的心跳近乎骤停。
半晌，沈奕安才开口：“贺清苓，其实我来这里也是为了你。”
一句话，如拨云见日般，贺清苓道：“真的？”
她又惊又喜，却见沈奕安又补充了后半句。
“为了真正打败你。”
一句话落下，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贺清苓愣愣看着面前的男人。
只是随意的打了点帝，却帅得举世无双。
他眼底透着倔强，犹如白嫩花瓣下生着尖刺的根茎。
好陌生。
贺清苓这才发现，好像三年时间的相处陪伴，她从未看清过眼前的人。
不等她开口，沈奕安就下了逐客令。
“我要换衣服了，贺总还要强留在男士化妆间吗？”
无奈，她只能一步一停地离开。
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化妆间的门。
他在里面，她在外面，门没有上锁。
只要轻轻一拧就能推开，可莫名的，贺清苓却忽然觉得怎么推也推不开。
……
很快，等所有嘉宾做好妆造，直播正式开始。
第一天的直播是预热，只需要嘉宾cos成角色出来亮相就可以。
为了噱头，节目组甚至将每个嘉宾的角色都做成巨幅海报贴在后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醉清风’。
在一众美丽惊艳的建模中实在太过普通。
可弹幕上却呼声最高。
【来了来了，马上见分晓了！】
【节目组太损了吧，把醉清风和鹤匿山野挂在一起，这对比一下谁丑谁完蛋啊。】
现场预热的差不多之后，主持人拿起话筒。
“欢迎各位侠士齐聚‘江湖遗梦’的年度双人赛决赛现场！我知道大家已经等不及，我也不卖关子，那么就让我们欢迎所有参赛侠士跟大家见面！”
随着报幕，一个个选手走出。
游戏的角色脸部不能变，但身材却是可以随机选择，所以前半段出现的嘉宾或多或少都有些出入。
穿着cos服站在角色海报前，就有些出入了。
【哈哈哈，谁想得到第一战士光头哥两百多斤啊，还有血条那么厚的坦克，真人这么弱不禁风啊，感觉一拳都能打倒了。】
【可以说吗，感觉放在漫展上是会被挂厕所的。】
【头一次见cos自己还能ooc的哈哈哈……】
一水的嘲笑声中，也只有在‘雪落无痕’和‘长歌暖浮生’出场时才有所收敛。
【卧槽，这不跟建模一模一样啊？】
【身材也好好，长歌女侠好美好美啊？】
【这才是从游戏里走出来的人啊。】
七嘴八舌讨论着，就来到了重头戏。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游戏第一帅哥，第一辅助法师——鹤匿山野！”
随着灯光，‘鹤匿山野’穿着一袭白色长袍走了出来。
看得出，虽然是二次妆造，但肖鸣完成的很仔细，没放过任何一点变帅的地方。
可弹幕上，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啊，怎么这样啊，感觉不是很好看啊啊…】
【上次求婚直播还有滤镜，这次没了感觉更一般了。】
【就这还第一帅哥？果然还是素人，顶不住大荧幕。】
弹幕实时滚动，看到这些弹幕肖鸣牙都要咬碎了，却还是强颜欢笑。
好在，他刚刚已经买通了人，要在沈奕安出场前做手脚。
这一次，一定要让他出丑！
主持人报幕：“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最后一位选手——醉清风！”
肖鸣势在必得地想着，就见一道身影已经从聚光灯下走出。
灯光刺眼，他看不见沈奕安的样子，却看见满屏的弹幕瞬间凝固住。
旋即，却又如决堤般喷涌爆发。
【卧槽！这么帅！】
【这是神仙下凡吧我的天，我刚刚都呆住了。】
【怎么比上次有滤镜的镜头还好看啊，这也太残忍了，果然帅哥都是不需要修饰的！】
【不光cos了服装还有小巧思，男神太棒了！】
看着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弹幕，肖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明明自己叫人去泼红色颜料，沈奕安明明应该灰头土脸，可为什么还会是这种反应？
待沈奕安走进，他才看清。
节目组给沈奕安的角色穿着是游戏里的一件情缘时装——纯白花嫁，是一件白色的婚服。
在婚服的衬托下，他整个人宛若神祗，像是天上的神仙降临人间般。
而那所谓的红色颜料的确泼了，可却弄巧成拙般落在衣摆上，像是雪地里开出的红梅，又像是圣洁婚服上的血渍。
甚至沈奕安脸上的红颜料，在绝美颜值的衬托之下，也像是故意做出的受伤妆容。
妆容服装相辅相成，因为红颜料的加持，脱离了原本纯白圣洁，反而有一种落跑新郎的颓丧美感。
弹幕几乎要疯了。
【啊啊啊啊这就是战损妆啊！创意太好了！】
【本来这就是竞技，一个个穿的跟不食人间烟火一样，醉清风这种感觉才对啊。】
【谁懂啊，知道是战损妆，可看着那张脸我还是心疼了。】
【又想起之前万人围攻的事情了，呜呜我好愧疚！】
肖鸣几乎牙都要咬碎了。
却也只能看着沈奕安缓步走到台前，对着摄像机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醉清风。”
一句话，弹幕又是一片狂欢。
【啊啊啊男神跟我说话了，男神对我笑了，我死而无憾了。】
【管他的，帅成这样谁还管整不整容啊，他就是要我的心肝脾肺肾我也愿意！】
【天呐，站在一起显得‘鹤匿山野’更普通了好吗……】
的确如此，主办方为了噱头，将两人的海报放在一起，站位自然也在一起。
海报上，‘鹤匿山野’美颜100%倍的脸自然比‘醉清风’美颜-100%的脸要美上太多太多。
可现实中的原生模样，却是截然相反的对照组。
一夕之间，#鹤匿山野照骗#的词条冲上热搜。
现场流程还在继续。
沈奕安介绍完就走回自己的位置。
下楼梯，他提着衣袍，‘长歌暖浮生’上前扶住他。
说来是巧合，原本节目组提供的衣服里，‘雪落无痕’的白色连衣裙应该和沈奕安更搭。
可偏偏因为那些红颜料，现在却和‘长歌暖浮生’的黑色长纱绝配。
弹幕瞬间嗑了一脸。
【好配啊，好像新郎逃婚，他真正爱的人在迎接他一样。】
【节目组太损了，感觉雪落无痕头上绿绿的。】
【可雪落的眼神好落寞啊，她还是在看他诶，过期糖可以磕一口吗？】
简单介绍过比赛规则后，主持人说：“今天我们不比赛，但还是可以来一场友谊赛助助兴，各位参赛嘉宾分别抽签，抽到的一起比赛不计输赢娱乐为主。”
抽签结果出来，出乎沈奕安的预料。
原本他以为，按照节目组的噱头，他应该会被暗箱操作给‘雪落无痕’或是‘鹤匿山野’。
却没想到，自己抽中的竟是那个第一肉战士光头哥。
弹幕瞬间担心率粥起来。
【完了，光头哥可不是好惹的，血又厚又是战士，一般人又没他伤害高又没他血多，几乎都是被熬死的。】
【不止啊，光头哥什么路数你们都知道，那真的就是蛮力冲撞啊，男神要倒霉喽。】
【说不说的，醉清风长得是很帅，但感觉真论技术怕是要拖后腿吧……】
毕竟，他只是个辅助，原本就是个菜鸡。
看着沈奕安，光头哥轻蔑一笑：“小帅哥我知道你挺好看的，但比赛我可不会什么怜香惜玉，你要是不想输的太难看，就叫声哥哥来听听。”
“你叫声哥哥，或者老公，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放过你了。”
他眼神油腻，原本还想友善的沈奕安瞬间冷了脸：“少废话。”
此话一出，光头哥瞬间变了脸，满脸横肉都变得狰狞起来。
“臭小子别以为好看就能为所欲为，老子才不管你好不好看。”
“今天你惹到我，老子杀你个零封！”
零封的意思就是一场比赛打完，对手死了，自己还是满血满状态，相当对手一整场比赛都在做着无用功。
这在游戏里是莫大的羞辱。
沈奕安攥紧了拳，声音却还是带着冷静：“同样的话我回赠给你，要杀你，我也要零封。”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完了，感觉醉清风这场会被打的很惨啊。】
【他确实漂亮，技术也还说得过去，但怎么说也是个辅助啊，先天就是劣势。】
【就是啊，伤害很低，几乎都是加血技能，充其量也就只是给自己拖延时间而已。】
商量着，甚至论坛还有人开了买定离手的盘。
众人纷纷下注，却见押光头哥赢的人比例是99%
【那个百分之一是谁啊，还真有人觉得醉清风能战胜光头哥吗？】
【这也太真爱了吧，我可不愿意白白花钱，这不得配的裤衩子都不剩了。】
议论纷纷之际，就见投注同道关闭，露出了人数占比。
醉清风那一栏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头像。
弹幕瞬间炸了。
【卧槽，我就说是谁呢，长歌女侠！】
【这妥妥有钱任性啊，要是醉清风输了，她可是要一个人赔所有的。】
导播很专业的将镜头切给‘长歌暖浮生’。
只见她坐在观察区，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一只手拿着手机，气定神闲看着眼前一幕。
好像，输赢与否她不关心，只希望她在意的人开心就可以。
在满屏的【长歌女侠好帅】中，比赛开始了。
“三！二！一！比赛开始！”
随着哨声响起，光头哥仗着自己血厚，沈奕安又只是个辅助没伤害，开始的瞬间就一声暴怒冲了过去。
他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招数，流星锤重重砸下，几乎无人可躲过这一击。
可看着到面前的流星锤，沈奕安却微微一笑。
一个闪身，直接绕道了他身后。
“轰隆”一声惊天巨响。
流星锤砸空了。
弹幕甚至没来得及惊讶一句，就见那抹白色的倩影在躲过重击之后在空中轻点，如落叶般飘了回来，露出手上的黑曜匕首，在光头哥背后一刀划过去。
解说的声音都有些迟疑起来。
“好的，刚刚我们可以看见，醉清风在0.01秒的空隙中躲过了光头哥的攻击，闪瞬到对方身后还造成了伤害！”
“很漂亮的身手，只是和光头哥的血量比起来，醉清风造成的这样一点伤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后续会怎么样呢，让我们继续观察。”
场上，两人拉开了距离。
感受着背后丝丝麻麻的痛意，看着沈奕安匕首上滴落的血迹，光头哥笑了。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道：“有两下子嘛，但你觉得就凭你这两下三脚猫功夫能打死我吗？”
“你想杀了我要划我一千一万刀，可老子打你只需要一锤！”
沈奕安丝毫没被激怒，依旧冷冷看着他。
一字一顿道：“那如果，你永远都摸不到我呢？”
比赛的时间被拉的很长很长。
半个小时过去，依旧没有结束。
弹幕上已经没什么人说话，只有零星几句感慨飘过。
甚至就连解说也忘了开口，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这场比赛。
说是比赛，其实不准确，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戏耍和屠杀。
只见沈奕安的身影如妖艳的红蝶般在战场起舞，每一次靠近都在光头哥身上落下一道狭长的伤。
他的匕首是打魔龙掉落的天级武器，虽然伤害不高却会叠加流血效果。
一次次掉血，又打不到人，光头哥的心态近乎崩溃。
他发了疯般地怒吼，一圈圈流星锤虎虎生风，却甚至连沈奕安的衣摆都碰不到。
此时此刻，赛场不再是赛场，更像是沈奕安的表演舞台。
而他所谓的对手，只是这场精彩绝伦表演中唯一的丑角。
许久后，光头哥的血条见底，嘶吼一声倒下去。
而沈奕安轻飘飘落在地上，理了理沾染到灰尘的裙角。
他慢条斯理地将匕首收好，看着已经呆愣的众人轻声开口：“零封。”
全场哗然，弹幕瞬间爆炸。
【我靠，真是零封啊，他太厉害了吧？】
【醉清风什么时候有这种走位了，不是说他是菜鸡吗？】
【有人扒走位吗，有点想学了，他刚刚真的零封了光头哥吗，那可是全服第一肉战士啊！】
弹幕众说纷纭，现场，光头哥一把摘了头盔。
“我靠！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开挂了！敢耍老子，老子这就收拾你！”
他说着就要冲上前，被一旁的保镖死死拦下。
此时弹幕也开始有质疑。
【是啊，不会真的开挂了吧，光头哥再怎么样也是国服第一啊，怎么着也不可能零封吧？】
【是啊，要是雪落女神或者长歌大神就不说什么了，但醉清风之前被万人围攻的时候也没这么有战斗力啊。】
一句句质疑尽数落在沈奕安眼底。
他没反驳，只在主持人让他说感受时点开了自己的属性面板。
上面99＋的灵敏度一出现，弹幕瞬间鸦雀无声。
一般的灵敏度都在60%-70%，超过80都已经是大神级别的程度。
像这样99的，几乎是全服唯一。
看着安静下来的弹幕，沈奕安轻轻勾了勾嘴角。
“我没什么想说的，只有一句——”
“菜就多练。”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了一瞬，随后是爆发的笑声。
【哈哈哈哈，好贱啊，不光要杀人还要诛心。】
【所以醉清风是拿其他属性换敏捷了吗，其他属性都很低的样子。】
【这样单拉一个属性是真的对自己的走位很自信啊】
光头哥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竟然被公开嘲讽，简直是奇耻大辱。
“臭小子，你TM欠削是吧！”
他瞬间暴怒，挣扎开保安想要冲上前，却被又一次禁锢住拉出了场外。
主持人只好报幕。
“接下来请大家稍作休息，我们马上进行下一场娱乐对战！”
沈奕安对着镜头礼貌躬身，来到等候区，落座，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句。
“好装。”
循声望去，却见是坐在一旁的江长歌。
她不看他，垂眸看着手机屏幕，长睫掩盖不住眼角的笑意。
“不过挺成功，这点钱就当你请我喝咖啡了。”
江长歌说着，炫耀战利品般将手机在沈奕安面前晃了晃。
秦喻真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是那个赌注。
虽然官方组织的是很小的数目，但下错注的人太多，钱就一下子进了江长歌的口袋里。
少说也有五位数。
心底有些讶异，沈奕安还是粲然一笑。
“那等会节目录完我们去喝咖啡吧，还是我请你。”
江长歌一愣，却一直到节目录制完结束，全程再没说过话。
……
录制完毕，两人一起来到了咖啡店。
江长歌搅动着手里的咖啡，不由问道：“你什么时候研究的打法？”
毕竟两人之前刷地下城，可从来没见沈奕安有这样的实力。
下注的时候她只是相信沈奕安，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
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江长歌还是暗自感叹，这样的沈奕安，比她想的有意思很多。
沈奕安解释道：“前段时间我就猜到，应该直播不可能就是普通的双人赛，所以我去想办法练了一种属于我的打法。”
“只要我不对上你，应该都是有可能赢的。”
沈奕安说着，笑了，一笑仿若花开百媚生。
江长歌险些失神，轻咳一声：“你今天的衣服怎么回事？”
想起这件事，沈奕安叹了口气，讲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一句，江长歌的脸色就沉一分，直至黑如锅底。
她倒是没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会有人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下作又幼稚。
“我来处理，我会让他后悔的。”
江长歌拿起手机轻点，沈奕安却拦住她。
“先等等，让他正常参加比赛。”
江长歌一愣，看着沈奕安，有些不解。
明明自己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让肖鸣身败名裂，所有下作手段都被曝光退出比赛。
为什么，还要等到比赛结束。
看出江长歌的不解，沈奕安轻咳一声解释。
“节目最后的决赛，我预感就是我们和他们比赛。”
他太了解节目组的想法，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事在网上闹得太大，这次的双人赛也不会要做到线下特意直播的程度。
一切不过是为了噱头。
到时候就算不暗箱操作让两队匹配，已沈奕安对贺清苓的了解，他们也绝不会没到决赛就落败。
而他，对自己和江长歌也有同样的信心。
所以两组对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沈奕安，同样有自己的私心。
“我想真真正正赢一次。”
话落，场面一时寂静。
江长歌看着沈奕安，半晌才垂下眸子。
嘴角却勾起一抹察觉不到的笑意。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沈奕安的场景。
看着他在芦苇丛中布置陷阱，吓跑了好几条鱼。
那时的江长歌，只觉得这个男生太倔强，太给自己找委屈。
可现在，她却忽然觉得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在熠熠生辉。
好像本该如此，原本的沈奕安，就该是这样，遭遇挫折也坚韧不屈。
江长歌有些生气。
忽然气恼起来，他之前被全网孤立，忽然气恼起来，对方人多势众的欺负一个。
也忽然气恼起来，自己为什么要置身事外。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站在沈奕安身后给他撑腰就好了。
心中思绪千涌万涌，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句。
“好，那就赢一次。”
……
晚上，沈奕安来到了海滩。
从前因为容貌焦虑的事，他几乎足不出户，更是从没去旅过游。
从小生长在内地，也从没有亲眼见过大海。
这还是第一次。
晚上的海风有些凉，裹着大海独有的咸腥，将海浪沙滩和天空，都映照成深深浅浅的蓝。
波澜起伏的海面将月亮的倒影扭曲，又最终成了圆满。
沈奕安裹着披风独自走到海边，涨潮的浪没过脚踝。
好冰，这是他的第一感受。
沈奕安抬起头，这才发现今天是农历十五。
也是第一次感叹，十五的月亮，真的好大好圆。
月光将海面照的通透，沈奕安的心中也骤然轻松。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一次性呼出来，像是将体内堆积的郁气尽数吐出。
想起从前，爸爸妈妈生前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性格太过于孤僻，担心自己在外面受欺负。
甚至，听说爸爸救人牺牲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将饭盒交到路人手中。
“这是我儿子的饭，不能冷了！”
可后来，沈奕安在殡仪馆拿到那盒饭时，已经冰冷透骨。
米饭变成一粒一粒硬的像石头，就连他最爱的糖醋排骨也干涩难咽。
沈奕安还是吃完了，在殡仪馆里，在裹着白布的爸爸的尸体面前，将一整盒饭吃的干干净净。
好冰，从嘴巴到胃里，都是一片冰凉。
眼泪一颗颗落进饭盒里，吃进嘴里都是咸猩苦涩。
好难吃，可是又好像好好吃，
他这一辈子都忘不干净。
脑海里只剩爸爸常对自己说的话——
“囡囡，你要保护自己，莫受他人欺负了去。”
爸爸总说他的性格太软弱，总害怕自己会被欺负，好像到死都不放心。
可现在，沈奕安看着手机，最新的词条便是自己插画师一事的澄清，还有自己账号评论区里多出来的对不起。
甚至因为这件事，越来越多的大厂开始联系合作了。
好像所有事情，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沈奕安深深呼吸了一口，吐出重重的浊气。
他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喃喃自语：“爸爸，你可以放心我了。”
他已经学会了反击。
大海不会给他回应，天空也不会给。
沈奕安刚想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奕安。”
这声音太过熟悉，他此前听过无数次。
是贺清苓。
这声音太过熟悉。
过去的三年，沈奕安无数次希望听见她。
好像只要和她在一起，哪怕是说些无厘头的闲话，也格外有意义。
可这一次，听见，沈奕安心中却没有了半分惊喜。
好像只剩下叹息。
他缓缓回过头，看见贺清苓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听鸡尾酒。
“我记得你很久之前就说过想去看海。”
沈奕安怔了怔。
自己应该是憧憬过，在满心满眼都是贺清苓的时候，能跟她线下面基。
然后两人从网络走到现实，拥有现实里的另一重身份。
男女朋友。
所以自己应该是提过，想去海边，想去看海。
或者希望贺清苓能说一句“我也想去，我们一起去吧。”
所以如今，听见贺清苓这么说，沈奕安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贺清苓还记得，可是却只记得一半。
“贺清苓，我跟你说过我酒精过敏。”
之前他还在外面上班，不止一次的抱怨过老板的骚扰和应酬。
“可是我真的酒精过敏，他们还想强迫着我喝……”
这样的话他应该说过不少次，毕竟当时除了贺清苓，沈奕安没有其他可以倾诉的对象。
可贺清苓显然是不记得。
贺清苓一怔，停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地收回。
“抱歉，我忘了。”她说，“短短时间，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厉害，能把国一战士杀成零封。”
沈奕安没回答，只冷声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清苓一噎，声音带着些微末的颤抖。
“你已经这么不耐烦跟我说话了？”
“不然呢？”
沈奕安反问，“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在发布通缉令的那天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要知道，游戏模拟20%的痛感，是为了让玩家克制，不要轻易打架。
可虽然只有20%，被不计其数的人一人打一下砍一刀，沈奕安无异于被千刀万剐。
万箭穿心，那个喜欢‘雪落无痕’的‘醉清风’，已经彻底死在了那场被针对被嘲笑被欺负的劫难里。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一次又一次，直到心如死灰。
一时间气氛沉默下来，只剩浓烈的海风将两人吞席。
半晌，贺清苓叹了口气，转头，看着一旁的圆月。
“你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要跟你绑情缘吗？”
沈奕安没回答，贺清苓便自说自话地继续。
“你之前那个账号，除了那张照片，剩下的都是日记的碎碎念，我每一篇都看了无数遍。”
“后来在这里看见你被几只小怪追的满屏跑，一瞬间我就想到了他。”
“后来我以为山野就是他，因为他顶着一样的名字，长得也有几分像。”
“可现在，我以为我能嫁给他，你却告诉我，他其实是你。”
因为那张照片的惊鸿一瞥，贺清苓等了六年。
六年全心全意爱着他，如今却告诉她，是她亲手将喜欢的人推开。
她怎么能不后悔，她怎么能甘心。
“沈奕安。”
贺清苓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
“如果……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沈奕安静静看着她。
这畅想了多次的场景出现在面前，他心中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不可以。”
“为什么？”贺清苓心重重一坠，下意识攥紧了拳。
沈奕安望着她，眼底比海浪还平静。
“因为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贺清苓，别让我讨厌你。”
此话一出，如惊雷炸响般，却又如暴雨停歇后的阴郁。
分明是晴天，可空气中浓烈的水蒸气，还是赌的人胸口发闷窒息。
贺清苓愣愣站着，无措地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
周围安静到可怕，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破碎成块，再一块块掉落的声音。
一块，一块，又一块。
直到原本属于心脏的位置彻底空了。
半晌，她苦笑一声，语气带着强颜欢笑。
“好残忍……对你对我都好残忍。”
明明只差一个解释就能有人心所向的好结局。
可偏偏就只差一点。
“也许吧。”
沈奕安淡漠应着，却不觉得可惜，只剩唏嘘的感叹。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的明白，原来爱意真的会消失。
从前那样支撑着他度过长夜漫漫的爱意，竟然真的就这样悄无声息流失于指缝，再也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痕迹。
两人再没开口。
半晌，沈奕安转身离开：“我先回去了。”
“等等。”
贺清苓又一次叫住他，小心翼翼发问：“那以后……做朋友行吗？”
“我知道你没有收定金跑路，也知道你不可能是那样的人，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算不能在一起，让我弥补你守护你，行吗？”
贺清苓小心说着，几乎祈求。
在她众星捧月的人生里几乎卑微至极。
可沈奕安只是静静听着，讥讽一笑。
“你看，你明明知道。”
她知道他的冤枉和委屈，却没有第一时间帮他解释一句。
而是站在了加害者的那一边，对他变本加厉。
沈奕安离开了，将贺清苓连同期待已久的海滩都留在身后。
……
第二天到了录制现场，沈奕安却见江长歌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没休息好吗？”他问。
“嗯。”
江长歌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沈奕安没多问，转头，看向一旁的贺清苓。
她好像已经回到了从前生人勿近的样子，只端端坐在那里，就如一朵高岭之花。
可一旁，却不见肖鸣的身影。
主持人拿起话筒：“各位侠士久等了，在比赛开始之前向大家说一个遗憾的消息，鹤匿山野因为身体原因要暂时告别这次比赛了，他的搭档‘雪落无痕’决定将自己参加之后的比赛。”
话落的瞬间便全场哗然。
弹幕瞬间滚动起来。
【不是吧，就这么退赛了，是知道自己比不过才逃的吧。】
【是我我也走了，跟这么大一个帅哥待着，自己还顶着第一男神的旗号，真的会难受死了。】
【不过该说不说雪落女神也挺刚啊，一个人也比下去。】
【说不定呢，其实在场很多人雪落一个人都能打过吧？】
弹幕众说纷纭，沈奕安转头望向江长歌，皱眉眨眼示意：你干的吗？
江长歌摇摇头，眼底有些茫然。
她的确准备干些什么，却还没来得及就被人捷足先登。
不等两人弄清楚，主持人已经开始报流程。
“接下来是四强的比赛，八组选手我们要一一抽签匹配。”
不等她说完，贺清苓却忽然站起来。
“可以不抽签吗？”
她说着，视线落在了沈奕安身上。
“我有想要pk的人。”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沸腾了。
【我靠我靠我靠，我刚刚看见了什么，雪落这是要直接宣战了吗？】
【一看就是啊，她说这话就一直看着长歌大神和醉清风，太明显了吧。】
【可现在才四强，这么早就让他们把比赛打完了我都懒得看后面了。】
显然，现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主持人有些为难道：“雪落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按规定都是要抽签的呢。”
虽然昨天的直播热度已经大大超出节目组的预期，仅仅是第一天就达到了预期的收益值。
可显然，节目组不想就这样放走这样大的热度。
可贺清苓只淡淡道：“我的搭档已经退赛，如果赛制不能更改的话，我也可以申请退赛。”
此话一出，节目组再没有纠结。
毕竟有热度总比热度无疾而终要好太多。
主持人笑着问：“那雪落这么想要与之一战的侠士会是哪两位呢？”
没有任何意外，她指向了沈奕安和江长歌坐的方向。
弹幕瞬间炸了锅。
【我靠，真的来了，世纪大决战啊！】
【都说王不见王，现在两个王真要pk了哈哈哈，我厕所都不去上了。】
【来来开盘下注买定离手了，到底哪边赢！】
直播间里热闹非凡，却见沈奕安和江长歌耳语几句，忽然站了起来。
“对面只有一个人，我们也不能胜之不武。”
“我来和你打。”
话音未落，便有引得弹幕炸了锅。
【醉清风在干嘛呀，他未免太自信了吧？这可是雪落无痕，又不是光头哥。】
【要是是长歌暖浮生说的这话我还会鼓掌，但醉清风，真的有点口气太大了吧？】
可即使这么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奕安独自一人来到了比赛台。
“比赛开始。”
宣布的哨声落下，两人却都没有动作。
‘雪落无痕’看着沈奕安，语气有些复杂。
她忽然感慨道：“时间过得好快，好像第一场竞技还是我教你打的。”
没想到短短三年，你就从我身边展现在了我的对立面。
她看着沈奕安，忽然觉得熟悉又陌生。
或许，是因为她从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沈奕安也定定望着‘雪落无痕’，将匕首收起，换了长剑。
这是‘雪落无痕’教他的功法。
“如果是放狠话的话，刚刚那句未免太弱了。”
沈奕安说着，提剑冲了过去。
这一次，他要赢！
沈奕安速度很快，几乎是瞬间就到了‘雪落无痕’面前。
她提剑一挡，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一刺。
这是‘雪落无痕’最快最无解的一击，敌人攻击时往往会暴露要害，根本无法抵挡，只能被一击毙命。
可这一次，刺出去的剑，却被另一把剑生生挡下来。
“砰！——”
剑刃在碰撞下迸射出火花。
‘雪落无痕’大惊：“怎么可能？”
这一招，极个别高手可能躲掉，却从没有人能接住。
沈奕安怎么可以？
在无数双震惊的目光中，沈奕安稳稳落地，挽了个剑花。
“雪落，你忘了，我陪在你身边三年。”
“你的招式剑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说完，沈奕安便又一次提剑冲了上去。
可这一次，没有阻碍，那把长剑直直没过了‘雪落无痕’的心口。
沈奕安一愣，抬起头，只对上一双释怀含笑的眼眸。
“我投降。”
‘雪落无痕’看着他，一字一句肯定道：“醉清风，你赢了。”
比赛爆冷，在‘雪落无痕’的投降后结束了。
却无人质疑放水。
【我靠，我刚刚退回去慢速放了，就那么零点零一秒把，他真的接住那一剑了。】
【本人国服榜上前十刺客现身说法哈，去年跟雪落打过一次，就是这招，一招给我秒了，我到现在都破不了局，醉清风是真有点东西。】
【我就说这次我学聪明了，投的清风，坐等收钱了！】
看着队伍晋级的动画，沈奕安还有些神游开外。
原本沈奕安并没有把握，只是抱着必须要赢的决心上台。
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挡下了那一剑？
低头，看着手中的剑，沈奕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回头，只见江长歌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你赢了。”
她淡定说着，却如一个钩子，将沈奕安拉回了现实。
沈奕安刚想说话，就见贺清苓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恭喜。”她伸出手，自嘲一笑，“我好像真的打不过你了。”
这一次，沈奕安没有拒绝。
两只手在空中紧握，却只有祝贺。
……
之后的比赛，沈奕安和江长歌不出预料，一举夺魁。
而赛后评分出来，沈奕安甚至比江长歌还要高上0.2分。
她叹了口气，玩笑道：“我还是适合当独行侠。”
沈奕安不置可否。
赛后，沈奕安的社交账号瞬间涨粉几十万。
只要沈奕安发照片，他们便在评论区高声赞美。
【男神】【好好看啊！】【求衣服链接！】
一句句赞美，却不带半点凝视的恶意。
原来外面的世界，早不是他印象中那般阴雨连天。
又或者，这些粉丝自发地给他撑起一把名为自信的伞。
所以，在官方奖励的焕颜丹发下来后，沈奕安还是决定将容貌改回来。
江长歌很赞同：“改成你自己的脸，我们穿情缘时装才般配。”
就在比赛结束的当晚，江长歌便在游戏服务器里连放十条全屏烟花求爱，抱得男神归。
沈奕安笑着打趣：“怎么，我这张脸你就不喜欢了吗？”
“喜欢。”江长歌回答得不假思索，“可用你自己的脸就好像我们真的去了那个世界一样。”
“我想跟你在那个世界里游山玩水，去每一个地方不可以吗？”
“而且就算不是为了我，你愿意用这个捏脸顶着‘全服第一男神’的称号吗？”
肖鸣退赛后，被已危害人身安全和侵犯名誉权拘留。
处理案子的正是程霜。
“沈叔叔原来也是警队的人，在我调过来就听说了他的事迹，我很敬佩。”
“沈叔叔是我的前辈，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听到这句，身旁那个从见面就一直板着脸的人终于神色缓和下来。
沈奕安失笑：“那就谢谢你了。”
事件爆出后，肖鸣被官方封号，而‘第一男神’的名号便被投票给了沈奕安。
只是让他焕颜的呼声也一直很高。
今天，他终于拿到了焕颜丹。
进入久违的捏脸系统，面前巨大的光屏上出现了自己原本的脸。
系统提示：[当年美颜值为0%]
沈奕安按确定的手顿了顿，恶趣味地将数值拉到100%。
系统却提示：[模型生成失败，请稍候重试。]
沈奕安又调到90%。
[模型生成失败……]
70%
[模型生成失败……]
20%
[生成失败……]
0%
[恭喜注册成功，欢迎进入江湖遗梦的世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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